呔,没有名字了

精神分裂
究极咕咕鸟
懒癌晚期

cp30冲冲冲!!

无为有处有还无:

请吃——!

折口(社畜版):

❗️这里是一个合志初宣-印调❗️

如果您有购入意向,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告诉我哦,感激不尽!


       《飞蓬和风》

作者:巢@巢 

         折口

         无为有处还有无@无为有处有还无 

         呔,没有名字了@呔,没有名字了 

收录内容:

已公开:

《飞蓬和风》

《人皆责鱼,我责钓者》

《空坐明堂》上

《少爷语》   BY 陆玖霜(lof:无为有处还有无)

《小编也很想知道狗仔和明星怎么成为了喜剧搭档》BY:巢(lof:巢)

《社畜与男大:新年快乐》BY:呔哥(lof:呔!没有名字了)

未公开:

《枪响前七天》BY 青哲(lof:折口)

《空坐明堂》下 BY 陆玖霜(lof:无为有处还有无)



已公开部分可以搜索相对应作者的lof阅读。

本刊会在cp30场贩!cp30结束后余量会网络通贩售卖!欢迎大家到时候来购买!!

【大二】上火


  很直白的(点头)

  大眼夹我!可恶!换马吉吉试试!

  见🍎区!

  直接省略n字

  

  结尾:

  

  吴超群下午看到李一鸣的时候直接惊呼一声:“一鸣师兄你上火啦!”

  

  李一鸣诡异的笑了笑,说是啊。

  

  后面的大师兄闻言脚步一滞,然后对着刚看到他的吴超群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然后把他打发去洗瓶子。

  

  “呦,真是惨无人道的压榨呦。”

  

  吴超群撇撇嘴,看了眼大师兄同样红肿破皮的嘴,小声的问李一鸣,“大师兄他也上火啦?”

  

  李一鸣转头看他一眼,用一种堪称怜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啊对对对。”

  

  吴超群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他觉得不对,又磨磨蹭蹭的蹭到小导身边,悄悄的问他:“老师,我觉得一鸣师兄跟大师兄不对劲。”

  

  小导颇有些惊奇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哪里不对?”

  

  “你说,他们是不是其实关系没那么差啊。”

  

  小导一挑眉,心道不容易啊,顺着他的话问到:“何以见得?”

  

  吴超群信誓旦旦的分析,“你说,哎,哪有两个人一起上火的啊,而且这好像还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觉得吧……”

  

  “怎么样?”

  

  “我觉得他俩肯定一起跑去吃火锅了!”

  

  “……”小导沉默,小导不知该如何是好,小导反思自己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学生。

  

  “你还是洗瓶子去吧!”

【软钉子|8:00】不崆/峒的老大有对象

       生龙活虎中秋国庆花样百出联合产出活动

  

  

  被🍎哩!咱们漩涡通道也不能用了,啧。

  想看的同志可以直接奥三搜文章同名!

  或者大眼“青梅快些走”,兔子头像的就是我啦,然后私信关键词“不崆峒有对象”即可。

  或者来群来群!

  号码牌同合集傻bird(不是张远我发誓)表情包那一篇自取即可,或者私我也行(点头)

  为什么那么曲折,当然是因为发不出来(乐)

  

  

  

       图片内容是欣响同人本《死河》作者此人@折口(社畜版) 

  封面超级漂亮!书的质感摸起来也很有质量!喜欢!!

  小卡片也喜欢,照片、明信片都喜欢!

  哲哥的文字真的有种无与伦比的故事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汉语言生吗!

  刚到手还没看但是先狠狠炫一波!

  虽然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当初被狠狠刀的日子但是喜欢!而且里面有没吃过的糖饭!更喜欢了!!

【软钉子|19:00】悬溺

        生龙活虎·风花雪夜联合产出活动

  上一棒17:00 @阿然 老师

  下一棒 20:00 @✧四季✧ 老师

  

  

  七夕甜甜!!

  

  

  ————————————————

  

  悬溺——我主张制止不了就放任

  

  

  

  

  本来以为他会轻轻地撞一下他的肩膀,像好兄弟那样,但他扯着笑容,给了他一个交颈相拥。

  

  舞台上,灯光下,陆虎悄悄闭上眼睛两秒钟,心想,怎么办?我没办法不为他沉迷。

  

  他想,他可能不是陈楚生最亲近的人,但他绝对是崇拜者里离他最近的人。

  

  这就够了。

  

  他们适时的松开彼此,陈楚生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滑下,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陆虎对上那双笑眼,也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样就够了。

  

  “我的好哥哥。”他站在台上,如此感谢。

  

  

  陈楚生不常参加聚会,但是偶尔得空了也回去,只是这次还是不一样的。他坐在苏醒家沙发上,对面的人吃的正开心,一丝余光都没分给他。

  

  【远远,】陈楚生在手机上发消息给坐在对面的张远,【虎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远本来以为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点开消息后愣了一下,瞥了一眼旁边埋头苦吃的陆虎,忍不住乐了。

  

  【哥,你咋看出来的?】

  

  陈楚生抬头看了陆虎一眼,他正伸手去够最右边的那盘鸡翅,也忍不住笑了笑,但很快他就又收敛了笑容,继续到,【你不觉得他今天话有点少了吗?】

  

  少吗?张远仔细寻思了一下,就刚刚吃饭前陆虎一直跟他聊天来着啊,哪少了?

  

  他正准备回,手又顿在了屏幕上。张远反应过来了,今天陆虎是跟他聊了不少,可跟陈楚生竟然是一句没聊。

  

  思及前几天喝酒的时候陆虎说的胡话,张远莫名的心惊又心虚,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决定先替旁边这个傻大宝瞒一瞒。

  

  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呢,陆虎突然站了起来,他嘴里还嚼着鸡翅肉,双手油乎乎的,见张远看过来就朝他抿着嘴笑了笑,含糊道:“我洗手去。”

  

  张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对面陈楚生就跟着站起来了,撂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跟了上去。

  

  张远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眨眨眼,然后抬手按了熄屏。

  

  这件事他这个局外人也看不清楚,还是少掺和为妙。

  

  

  陆虎走得并不快,他像是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或者说不在意。

  

  直到他走进卫生间,在洗手池前的镜子里看到了陈楚生的脸。

  

  陆虎条件反射性的扯起笑容,侧身让出通行的位置,道:“哥你也来洗手啊。”

  

  陈楚生却并没有越过他,而是停在了他背后,轻轻靠在了门框上,脸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地温和,嘴里说的话也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陆虎扬起眉毛,停了片刻,一脸迷茫的问他:“有啥事儿吗?”

  

  陈楚生摇摇头,不肯先说,只是抬了抬下巴,道:“你先洗手,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说。”

  

  陆虎愣愣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的洗了手,然后跟在了陈楚生的身后。

  

  陆虎还想问:“咱去哪儿啊?”

  

  陈楚生没说话。

  

  

  陈楚生带着他走到了阳台上,今天下雨,没什么人。

  

  阳台上积了一层浅浅的雨水,头顶上只有一截短短的玻璃顶挡着,陈楚生和陆虎就站在短棚下,再往外走两步就要被淋到。

  

  阳台位置不高,在三楼,这一幢刚好临湖,苏醒当初买它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景色好。

  

  此刻虽然在下雨,但雨势不是很大,湖色青沉,但树色清脆,也不会让人觉得闷,凉风夹杂着水汽吹过来,还挺舒服。

  

  陆虎和陈楚生不约而同的没有开口,只是站在阳台门口,远远的望着。陆虎轻轻吸了一口气,肺里心里都清凉凉的,觉得自己好像要飘起来了。

  

  或许景色真的可以治愈人的精神,他看向陈楚生,等着他开口。

  

  陈楚生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偏头看了看他,笑道:“景色很不错啊。”

  

  陆虎又转回去,继续眺望着,赞同道:“谁说不是呢,没想到下雨也这么好看。”

  

  陈楚生又问他:“不喜欢下雨吗?”

  陆虎看他一眼,挠头笑了笑,“倒也不是,不过下雨这种意向一般用的时候都让人觉得难过悲伤的吧。”

  

  陈楚生不置可否,也转回头去看雨景,沉默了两秒,补充道:“还有秘密。”

  

  “什么?”

  

  陈楚生没回他,只是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伸手,在陆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锁上了阳台的门。

  

  陆虎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哥…你锁门干啥?”

  

  陈楚生抿嘴笑,“以防万一。”

  

  陆虎没敢问他要防什么,直觉告诉他这时候能糊弄过去最好还是糊弄过去,于是他乐了两声,道:“整得跟接头似的,哥你到底想说啥啊?”

  

  陈楚生看着他,表情不变,眼神直直的拽住陆虎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们之间的秘密。”

  

  风突然起来了,有雨滴飘进陆虎的眼睛,他反射性的眨了一下,然后抬手揉了揉,来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心慌。

  

  他们之间的秘密,除了他的感情,还有什么?

  

  陆虎趁着揉眼睛的时候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能匹配上陈楚生口中秘密的小故事、或者默契,但是任他眼角都揉红了都没想起来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秘密的事。

  

  除了那份感情,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很透明,陆虎也总是喜欢跟人聊陈楚生,他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崇拜,也自觉没什么不能跟人说的。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只有他自己有秘密。

  

  “好家伙,我怎么不知道。”陆虎佯装震惊的开口,“什么秘密?”

  

  陈楚生扬了扬眉,又道:“其实应该说是你的秘密。”

  

  陆虎一瞬间觉得自己浑身都抖了一下。

  

  “我有什么秘密啊我。”陆虎不自觉的大声否认,陈楚生对他的压迫力太强,此时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装作一问三不知,见招拆招了,“哥你到底发现啥秘密了啊,说呗。”

  

  陈楚生低头琢磨了一下措辞,陆虎的反应让他有些动摇,或许,他需要再等等。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要等到什么时候?

  

  况且,或许爱不是占有,但是更不是看着人一直掩耳盗铃的逃避。陆虎是个太擅长内耗的人了,陈楚生耗不过他,更不愿意就这么耗着。

  

  如果是陆虎,哪怕会有折磨,陈楚生觉得自己也不会后悔。

  

  他也会努力让陆虎不觉得后悔。

  

  他们本来就该一起走的,只是他们都在某个地方摔了跟头,才会总是差一步,才会到现在才走到这一步。

  

  他不能等了,他的虎子太胆小,这个时候不说,恐怕以后也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于是,陈楚生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开口,但他还是体谅了一下陆虎的小心脏,没有直接问出口,转而问他心情怎么样。

  

  “还行?”陆虎摸摸后脑勺,伸手去接雨滴,看起来密密的雨落在手上却没什么声响,只是凉丝丝的,“挺好的。”

  

  说到这陆虎突然又想起了桌上他特意订的那盘猪肘子,“就是我肘子还没吃呢。”

  

  陈楚生失笑,“你不控制体重了?”

  

  陆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个肘子嘛……哎呀没事的。”

  

  陈楚生撇撇嘴角,微笑着,不置可否。

  

  陆虎嘿嘿一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算被发现了,他只要不承认就好了嘛,生哥那么善解人意,也不会让他多难看的。

  

  他们是知己嘛,陈楚生又一直那么照顾他,他是有这种被原谅的特权的吧。

  

  果然,没过几秒,陈楚生又接着问:“最近感情上,是不是有什么困扰啊?”

  

  陆虎偏头看他,反问道:“怎么会这么问?”

  

  陈楚生面不改色的胡扯,“远远告诉我的。”

  

  正心不在焉的往洗手间方向瞥的张远猛的打了一个喷嚏。

  

  陆虎眨眨眼睛,心虚了一秒又扬起笑脸,半是真心的抱怨道:“哎呀他跟哥说这个干嘛啊,怎么跟告家长似的。”

  

  陈楚生神色微妙的略过了陆虎这个奇妙的比喻,只是看着他,一副听他解释的模样。

  

  “其实,其实也没啥。”陆虎下意识移开视线,雨有点大了,水汽扑面而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暗恋嘛,已经想明白了。”

  

  陈楚生没动,依旧看向他,问:“明白什么了?”

  

  陆虎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明白了暗恋是什么。这种单线的感情,由我开始,到他结束,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存在。”

  

  陈楚生微微敛了表情,认真的追问,“然后呢?”

  

  陆虎咧嘴笑了,“就没有然后了。”他转头看向陈楚生,道:“暗恋嘛,就是这个样子的,无疾而终是宿命啊。”

  

  陈楚生想问你信命吗,但是看了眼陆虎手上的红手绳,默默吞下了这个问题。但他依旧并不准备接受。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宿命,凡是皆有例外,你不准备去试试吗?”陈楚生望着他,声音低沉微哑,他也很紧张,但他不准备退后半步,“就这么放弃了,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也没办法啊,”陆虎的眼睛亮晶晶的,雨水映进他的眼睛里,他终于怅然的吐出那口气,认真道:“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况且这份感情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累赘,它会成为我最喜欢的一首情歌。”

  

  说到这,陆虎轻轻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陈楚生道:“以后有机会我唱给你听啊哥。”

  

  陈楚生却问他:“以后还有机会吗?”

  

  陆虎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在说之后工作忙不好聚,于是满不在乎的笑道:“没事儿,你忙但是我闲着啊,想见面叫我一声就行,那必须赴汤蹈火也得去啊。”

  

  陈楚生哼笑一声,“听起来胆子不小,那怎么还这样啊。”

  

  陆虎一愣,“啥?”

  

  陈楚生温柔的望着他,突然伸手理了理他的鬓角,笑容里掺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与渴望,缓声道:“这样在我面前轻松的放弃掉我们的以后。”

  

  陆虎一怔,然后缓缓瞪大了眼睛,那一刻时间停止,只有他的血液不管不顾的冲上大脑,轰的一声,他眼前暴雨如注但却也晴空万里。

  

  他不记得自己又说了什么,只记得陈楚生一直在笑,温柔的,惊喜的,甜蜜的,他好像也在笑,然后陈楚生凑过来吻他,他们还磕到了牙齿。

  

  

  怎么办,陆虎想,我没办法不为他沉迷,哪怕我害怕这一切都将成为梦幻泡影,哪怕转瞬光景,我没办法不为他沉迷。

  

  

  终于,他重新开口。

  

  “生哥,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陈楚生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无限温柔的回应了他。

  

  “非常愿意。”

  

  

  

  

  

  

  

【绿槐闻新|9:00】世界赠我以痛苦,但你吻我

  绿槐闻新·欣响24h联文

  

  上一棒:@李斯特 

  下一棒:@亦妄_提拉米苏版 

  

  

  

  非主流文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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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能不能别管!”

  

  从冷静到崩溃可能只需要一秒,甚至一秒不到,在李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拳头就落到了安欣的脸上。

  

  旁边高启强的表情他已经无暇顾及,他粗粗的喘着气,目光从安欣脸上移到他抬起的手里。

  

  安欣从他口袋里拿走了钥匙。

  

  李响低下头,脊背依旧挺着,却感觉自己浑身僵硬的不行,好像下一秒便会被什么摧毁。

  

  可能是高启强,也可能是安欣,更可能是他自己。

  

  手铐被留在楼梯扶手上,李响只颓丧了一秒就强硬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皱着眉看着安欣把高启强推进一楼空闲的拘留室,一句话也没说。

  

  方书婷几乎是在安欣给高启强解开手铐的下一秒就来了,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李响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冷静又火热的女人走近的优雅姿态。

  

  视线交错,李响没有说话,但方书婷还是看到了栏杆上挂着的手铐。

  

  她眼神一晃,仅凭蛛丝马迹就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依旧微笑着,神色如常的跟着人上了楼。

  

  风吹进楼梯口,李响没有叹气,尽管他的尝试终究因为一些莽撞而变成了笑话。

  

  危机解除之后高启强似乎找回了从容,或者先前的恐慌才是伪装的,李响站在拐角后,听见高启强用一种让人不适的亲近语气说到:“安警官,你太善良了,你这样怎么跟坏人斗啊。”

  

  安欣没有说话,高启强在他转身后高声说邀请他吃面,话音刚落,李响就看见安欣从走廊里走了出来,门口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李响没来得及从上面解读出什么安欣就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他垂着眼睛上了几阶楼梯开始继续解手铐,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阴霾只是室内的阴影。

  

  李响看着安欣站在楼梯上解开另一半手铐,安欣站得高但是低着头,所以他们视线持平,李响正好能看到安欣低垂着的认真的眉眼。

  

  李响真的很好奇,刚才高启强说的话他也听见了,高启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利用,但安欣却好像不会生气一样,他手肘搭在栏杆上,双手一里一外的开着手铐,呼吸平缓,表情不见一点怒意。

  

  李响的火好像突然就下去了,只留一阵空虚,但他的脸依旧紧紧绷着,似乎有什么滔天的情绪藏在他的身体里,正像风暴一样翻滚。

  

  “所以,你怀疑谁?”

  

  安欣没有看他,只是拿着手铐,眼神定格在正前方。

  

  “建工集团,程程。”

  

  李响低头,他知道高启强和安欣的怀疑都很合理,但高启强写下的那一串名字依旧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好像被高启强愚弄了,又好像是被现实愚弄着。

  

  李响轻轻笑了一声,转身,不管不顾的转身走出了大门,没有理会在后面轻轻喊他名字的安欣。

  

  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准确的说是连面都没见,因为李响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安欣坐在窗下自己的工位上,他不由自主的一次次望向窗内。里面是支队长的独立办公室,桌面被整理的很整洁,座椅上空荡荡的,自然光线下,只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灰尘在上面飘动。

  

  直到晚上,直到下班,李响也没有回来。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问李响去哪里了。

  

  安欣沉默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门开车,直奔李响的家。

  

  

  深夜,零点三十,李响家楼下。

  

  

  安欣坐在车里,李响在车外,他晃晃悠悠的拐进自家的楼道,酒精带来的松弛和家带来的安全感麻痹了他的神经,李响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那辆白色轿车深色的车窗玻璃后面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

  

  李响踏进楼道,在黑暗里消失了一秒,然后又被声控的灯照亮,他微微低着头,整个人被自上而下的光束分割成了光暗两面。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入口处的灯被他落在了身后,他埋头走入新一片黑暗。

  

  安欣下车悄悄跟上,他不确定李响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只是隔着整整一段楼梯,小心翼翼的追赶着拐角。

  

  太过小心的结果就是,李响到家了,而安欣被他关在了门外。

  

  一句响被带着轻微锈迹的防盗门挡在门外,就在安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的时候,李响突然又把门打开了。

  

  他嘀咕着:“刚才是不是有人喊我来着?”

  

  一抬头,安欣咧着嘴对他笑。

  

  李响沉默了两秒,决定关门。

  

  当然是没关上的,安欣及时的撑住了门边和门框,赔着笑挤进了李响的家。

  

  “响。”

  

  李响想表现得冷淡,但是脸上又不自觉的带着笑。他最近笑的太多了,讨好的,糊弄的,装为难的。李响下意识的想扯出一个合乎场合的笑来,但又想起这不是在酒局上,他们两个互不相求。

  

  他的眼神落在了安欣脸上,可是除了那双晶亮的眼睛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干脆就不要看了,学会接受。李响这样对自己说。

  

  “有什么事儿吗?”

  

  有什么事呢。安欣嘴角动了动,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话可讲。

  

  一开口,好像除了质问和责备,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平和的坐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说些话了。

  

  安欣垂下眼睛,嘴角卡在了一个僵硬的弧度上,脸上的尴尬有些无所遁形。

  

  李响似乎想叹口气,但他没有,他依旧平缓的呼吸着,朝着安欣道:“进来坐会儿?”

  

  安欣闻言抬头去找李响的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松懈的背影,李响低着头,拖着步子朝沙发走去。

  

  安欣望着他的背影,沉默的跟了进去,转身关上了房门。

  

  再转身李响已经坐到了沙发上,他靠着沙发背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听到安欣的脚步声又转头看他。

  

  白炽灯的光斜斜的落在李响眼里,在沉重的眼睑下留下一小块刺目的白。

  

  安欣犹豫着,他本来不想凑李响太近的,但是他找遍了屋子也没看到除了那个沙发之外的其他可以坐的东西。

  

  他总不能坐李响家桌子吧?

  

  李响似乎看出了他的踌躇,他轻轻笑了一声,直接道:“不想坐就走吧。”

  

  说完,李响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安欣皱着眉看他,“这什么时候的水了?”

  

  李响没理他,张嘴就要喝,直接被安欣一把扣住杯口。他抬头,安欣的表情介于烦躁和无措之间。

  

  不得不说,他的战友是个非常坚定的人,李响很少看到他这么反复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他看重他,他心里有他。

  

  但是越明白这是多好的一件事,李响的心就有多痛。

  

  世界上最痛苦的是不是求不得,是你能求得,却不能求,不敢求,连一个堂堂正正的资格都没有。

  

  李响没有生气,他早就没了愤怒的力气,白日里的情绪在现在看来简直像是回光返照。

  

  他一动不动的任安欣夺走水杯,然后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脸怎么样?

  

  “疼吗?”

  

  安欣被他问的一愣,他拿着水杯站在李响面前,嘴里的话突然就哽住了。

  

  疼吗?疼,也不疼。

  

  安欣更想问,你疼吗,李响,你疼吗?

  

  但他知道,李响不会回答他。

  

  安欣没有说话,李响也没有再问,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低头,说对不起。

  

  “白天是我太冲动了。”李响闷头道,“我太着急了,我太想解决这些事情了,我太渴望一个结束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安欣有些慌张的蹲下去看他,发现李响眼睛紧闭着,脸上却没有泪水。他好像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沉淀着苦涩和痛苦的渣子。

  

  安欣宁愿看到李响哭出来,他也不想看到这么一张干涩的、干枯的脸。

  

  他的青松,他找到的宝贝青松,好像要枯萎了。

  

  “响……”

  

  李响突然睁开眼睛看他,在那一瞬间安欣觉得自己好像看透了李响的灵魂,但却只是穿透了过去,他看不懂。

  

  他突然体味出牵绊的苦来,明明李响也是个强人,孟德海不止一次夸过他有前途,但是安欣就是忍不住对他牵肠挂肚。

  

  他们四目相对,安欣望着李响的眼睛,品出了一些越界的味道。

  

  呼吸渐渐交错,李响并没有躲开,他只是看着安欣,酒精让他的大脑停摆,他对安欣毫无防备,自然也不记得掩饰。

  

  但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李响突然醒了过来,他主动偏开头,手撑着沙发边往后坐了坐,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对视。

  

  拉开了距离之后他又看回来,伸手扶住了安欣的肩膀,对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笑道:“也没青,就是有点肿,安欣你这脸皮够——”

  

  安欣格挡开李响的手臂,倾身吻了上去。

  

  不需要试探,他们就是干柴烈火,安欣似乎终于找到了与口是心非、拒绝沟通的李响交流的办法,他一手撑在李响身侧,一手按住他的脖子,让他不得动弹,不能逃避。

  

  李响的双手僵在身侧,他想推开安欣,却又怕松开支撑在沙发上的手会让安欣彻底压倒自己,他没把握能挣脱出来。

  

  可是挺着是那么累,仿佛世上所有人的希望都系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日后底线的划定。

  

  可明明他只是个普通的警察,他没那个能力去做救世主。

  

  安欣一直不肯放过他,后倾的姿势让他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憋的难受,安欣却依旧不依不饶,李响只能张嘴咬了他一口,安欣轻轻嘶了一声,微微直起了身子。

  

  看着面前人红的不同于醉酒状态的脸,安欣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李响一句话没说出口,就眼见着安欣的脸迅速的变红,直到比他这个喝醉了的还要红。

  

  偏生他的眼睛里激情似乎永不会熄灭,他是个如此有希望的人,和李响是如此的不同,是如此的可爱,又可恨。

  

  李响之前一直憋着的满腔愤懑突然就化了,化成水,化成酒,被体温蒸腾到脸上、身上,烧的他热,甚至是疼,但也痛快。

  

  他卸了劲,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抬眼看着俯身望着他的安欣。

  

  李响低笑了一声,骂他:“你个王八蛋。”

  

  安欣正不知该说什么呢,李响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脸上绽出一抹堪称放肆的笑。

  

  他问:“睡吗?”

  

  “……你醉了。”

  

  安欣说着,身体却顺从的说着李响的力道靠过去,直到酒气冲进嘴里,钻进肺里,渗进心里。

  

  李响紧紧拥抱着他,没再回话,也无暇回答。

  

  

  去他大爷的生活,现在他吻我。

  

  

【虎辉】盛夏

  完整观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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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也可以移步微博【青梅快些走】但大概可能会挂,可私信求图

  也可以私信加all辉群,嘿嘿,但是all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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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马虎从垫子上爬起来,浑身的汗水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太热了,这该死的三伏天。

  

  马虎想着,准备去冲个凉再去吃饭,结果他刚打开训练室的门就看到向腾辉正拾阶而上。

  

  向腾辉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然后就是砰的一声,训练室的门在他眼前关上了。

  

  向腾辉眯了眯眼睛,刚才他好像看到了马虎的小卷毛。

  

  他又犯什么毛病?

  

  向腾辉想着,两步并作一步走完最后几阶楼梯,伸手拉开了训练室的门,结果他进去之后一个人都没看到。

  

  “马虎?”

  

  向腾辉往里走了两步,试探着喊了一声,突然发觉身后有动静。

  

  他猛地一转身,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贴着墙面窜出门去,卷毛抖了三抖,就消失在楼梯之下看不见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向腾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扯了扯领子。这天气惹得他有些烦躁,再看到马虎这么一副见不得他的样子,莫名有些更烦躁了。

  

  

  臭小子,我还非得弄清楚你抽什么风。

  

  

  这头向腾辉开始在俱乐部里找马虎,那边马虎已经匆匆跑到了宿舍浴室,途中还遇见了正偷喝冰可乐的苏小步。

  

  苏小步一口可乐没咽下去差点呛到,迅速把手里的可乐藏到身后,然后紧紧地盯着直冲冲的朝他走过来的马虎。

  

  但是马虎现在可没心情管他,他径直回了宿舍,一头扎进了浴室里。

  

  他迅速的关上浴室门,然后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马虎有些脱力的转身靠在了门板上,他缓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上衣落在训练室没拿。

  

  他有些懊恼的皱起了脸,但是转念一想,向腾辉也不可能没看见他,就算不落下也瞒不住,落下就落下吧。

  

  马虎叹了口气,弯腰脱下裤子,走到淋浴头下拧开了开关,清凉的水兜头浇下,他终于觉得身上的燥热缓了些许。

  

  

  他现在不敢见向腾辉。

  

  

  倒不是马虎干了什么坏事或者闯了什么祸,而是因为马虎自己。

  

  很奇妙的,连马虎自己都觉得奇妙,自从落到了向腾辉手底下,虽然他每天依旧例行公事似的在某件事情上和他作对,但是他真的已经很久没干过坏事了。

  

  甚至连骂人都很少,被向腾辉听见了还少不得脑袋上挨两下或者屁股上挨一脚。

  

  对于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来讲,不骂人不打架的都是怂货,是会被人欺负的。

  

  虽然之前马虎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抢劫这种事也实在是辩解不脱,他确实不是个好孩子。

  

  然而不仅他的行为举止变成了现在这幅瓜样子,事实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因为向腾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如他之前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带他走出大山,马虎更想不到,自己青春期的第一个幻想对象竟然是,向腾辉。

  

  在他的春梦里,他的幻想对象是向腾辉,一个男人,一个老男人。

  

  还是一个凶巴巴的老男人。

  

  马虎恨恨的想,嘴巴不自觉撅起来。

  

  还是个偏心的老男人。

  

  其实马虎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向腾辉对苏木更温和一些,大人都喜欢听话的小孩。况且苏木除了听话之外格斗天赋和不比他差,在他们两个之前,向腾辉更偏向苏木是很自然的事情。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苏木的好来。

  

  但是马虎就是觉得不舒服,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还有点害怕。

  

  委屈在他觉得向腾辉既然都准备对他们负责了,那他怎么就不能多关注一下自己,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改造的可能,如果向腾辉愿意多多关注他,他也不是不能装成苏木那种乖样子。

  

  当然估计一次装不了太久就是了。

  

  而害怕的情绪就复杂多了。

  

  马虎害怕苏木他们知道觉得自己奇怪,他怕向腾辉知道了觉得自己变态,除此之外,他其实也有些害怕会对向腾辉产生那种欲望的自己。

  

  太奇怪了,那种喉咙心肺被火烧的感觉,那种分分钟大脑过载只想傻笑的感觉,那种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的越距的感觉。

  

  太奇怪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对向腾辉产生了这么强烈的向往,他好像是被什么有奇怪癖好的东西附了身,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马虎站在淋浴下头狠狠甩了甩头发,决定在想明白之前都要躲着向腾辉走。

  

  然后他就听到于是的门把手被拧动了。

  

  马虎被吓得一激灵,看到自己已经插好了插销才松了口气,然后有气无力的道:“找哪个?我在洗澡。”

  

  然后他就听到了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马虎。”

  

  马虎这次是真的浑身一咯噔,差点摔倒,好在及时伸手扶住了墙上裸露的水管,然后被热水管烫的倒抽一口凉气。

  

  外面向腾辉听到声响,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马虎这小子绝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他哼笑一声,干脆倚在了浴室门上,

  

  

  

  【删减部分】

  

  

  

  他撑着门,大口的喘息着,右手上一塌糊涂。

  

  外面的向腾辉也缓过神来,他忍不住骂马虎混球,耳朵根子却无法抑制的烧了起来。

  

  像是掩饰刚才的慌乱似的,向腾辉大步走近浴室门,然后一脚踹在了上面。

  

  马虎吓了一跳,脸上却莫名带了笑,他哑着嗓子懒懒的问他:“你做啥子?”

  

  向腾辉骂他,“做这种事你也不避着点人!”

  

  马虎看着向腾辉又清晰起来的轮廓,笑了笑,突然起了坏心思。

  

  他抬起右手,把上面的东西抹在了向腾辉的影子上。

  

  向腾辉看着马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磨砂玻璃上留下一个好看的影子,他看着他的手顺着暗影滑出一个弧度,留下了一种浑浊的痕迹。

  

  马虎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了好多,听起来很男人,“我斗跟你说咯,你不走嘛。

  

  “辉哥。”

  

  那声辉哥带着些许促狭,向腾辉本能的觉得还有什么更复杂的东西,那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但却被他和听了自己娃儿墙角的尴尬混在了一起,转头就忘了。

  

  他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又因为马虎堪称耍流氓的动作差点被气笑,最终,向腾辉只是笑骂了两句,然后就随便找了借个口匆匆的溜走了。

  

  走的时候向腾辉还想,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搞清楚是心理上的情绪还是身体上的。

  

  虽然他觉得他其实也有义务给这群男娃娃做一些基础的性启蒙,但是至少不应该是以这么一种情形。

  

  简直比直接替他……还要尴尬!!

  

  

  向腾辉匆匆走了,没了堵门的,马虎也没在浴室里待多久,冲干净了自己身上和门,他随便裹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

  

  他站在浴室门口,望着向腾辉曾经靠着的地方发呆。

  

  身上没擦干净的水顺着他的呼吸往下流,马虎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彻底栽了。

  

  他对自己向来很有数,他想着,希望他不会因为性骚扰被向腾辉打死吧。

  

  

  

【木辉】星星

  木辉cp向,涉及虎辉亲情向

  主苏木视角,大造谣!

  是电影剧情的二创大造谣,涉及巨量剧透

  全文两万一,是纯爱捏!

  he捏!

  

  

  

  ————————————————

  

  正文

  

  

  

  山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天上有很多星星,很漂亮。

  

  苏木在遇到向腾辉之前其实没怎么看过星星,没有人告诉他山里的星星很漂亮。

  

  他以为所有人头顶上的天都是一样的,只有路不一样。别人走的是好路,他们走的是山路。

  

  苏木小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好路是什么样的,大概就是平坦的,宽阔的,跟山里两步一个坎、三步一道沟的泥巴路不一样。

  

  更多的时候山里其实没有路,只有一道道被风一吹就消失干净的浅浅的黄沙脚印和野蛮生长的草。

  

  或者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砂石。

  

  在遇到向腾辉之前,苏木也没准备在大山里待一辈子。

  

  在马虎提出抢劫的提议之前他就想过要怎么走出去,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于是当马虎跟他讲了这个想法之后,苏木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只是说不要让姐姐知道。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对与不对不妨碍人活着,但是没钱会。

  

  他姐姐得要钱吃药。

  

  苏木和每一个活在大山里的生灵一样,安静但野蛮的生长着。

  

  

  然后他遇到了向腾辉,那个倒霉的中年男人。

  

  

  在准备假仪式的那几周里,向腾辉总是皱着眉头,一脸沧桑,抽着那种很粗很粗的烟,脸上几乎没有笑容。

  

  那时候苏木就知道他不是坏人,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不过这都不妨碍他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

  

  这跟抢劫还不一样,向腾辉是自愿的。

  

  虽然当时还不明白,但苏木早早的就知道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道理。

  

  况且,万一向腾辉真的会教他们格斗呢?

  

  

  他长那么大还没学过东西,第一次学的就是那套冗长的欢迎致辞。

  

  向腾辉的态度很明确,要他们上台表演,对于表演之后的事情,向腾辉从不提及。

  

  但是那个之前抓他们的时候,被他们失手砸成小腿骨折的沙场经理王凤会跟他讲。

  

  他说向腾辉是个非常优秀的格斗教练,只要俱乐部成功开业,他们都能学格斗,吃好的住好的还能挣大钱,每个人都能走出大山,“直接甩开贫穷奔小康。”

  

  苏木不知道小康是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那应该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最后王凤告诉他,事情成不成,就看他嘴皮子行不行了。

  

  他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背,别人都被他背烦了他也不停下。

  

  少年的安静如此易碎,在仿佛触手可及的美好生活面前,苏木的心跳的厉害,除了吃饭的时候他几乎一刻不歇。

  

  他想要未来,他想要留下。

  

  

  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背下来,俱乐部的开业典礼也失败了。

  

  

  他几乎不敢去看向腾辉的脸,他怕看到失望,责怪,他怕看到向腾辉的脸。

  

  王凤搬出来的那些奖杯和奖牌很漂亮,让向腾辉的身影在他的心里陡然高大起来,于是失败变得更加令人恐惧。

  

  但是最后向腾辉也只是怒气冲冲的沉默着上了车,轮胎激起的尘沙落进雾里,雾很大,天很沉,一如他们骤然崩塌的美好幻想后的现实,终归尘土。

  

  果然,向腾辉走了就没再回来,王凤给沙石场的厂房落了锁,也走了,直到深夜也没回来。

  

  苏木几个人就坐在高高的沙石堆上面发呆。

    

  才短短几周而已,他的家也不在这,他的家是一间爬满裂缝的土坯房,但苏木还是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成年人似乎都会做的一件事就是离开,如果这里没有他们需要的,那就离开。

  

  或者说放弃。

  

  但草离不开大山,他们是大山的孩子,就是杂草,他们离不开。

  

  但是说不清为什么,他们都没走,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他们还想等等。

  

  只是越等,苏木越觉得自己是在清醒的做一场噩梦。

  

  天上有星星,但天还是黑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连沙石从石堆上滚落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奇怪。

  

  苏木无意识的抬起头,一个人影走上了沙石堆。

  

  他的脑袋还在发愣,但身体已经站了起来,朝着向腾辉奔跑过去。

  

  脚下的石头子稀里哗啦的往下落,星星照亮了向腾辉的轮廓,一切都突然活了过来。

  

  在黑暗中,他看到向腾辉的脸,有疑惑,有惊讶,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表情,沉沉的挂在他的脸上。

  

  来源不明的雀跃瞬间消散,苏木在向腾辉身前一米的地方站住,沉默的看着向腾辉,看他的视线落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又滑向脚底的沙石。

  

  

  对,他是没走,但这里也是他的沙石场。

  

  

  向腾辉让他们滚,苏木落后一步回头看他,璀璨的星空挂在向腾辉身后,显得他那么渺小,好像也无依无靠。

  

  向腾辉真的挺倒霉的,只是他也不怎么好运。

  

  他们离开,他还听见马虎在后面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气冲冲的走到了最前面,头却低着,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苏木又沉默下来,他再次回头看,但是石堆已经挡住了向腾辉的身影,只有星星,满天的星星。

  

  苏木突然觉得自己也特别的渺小,他们就是一群蚂蚁。

  

  但是他的心又莫名其妙的跳了起来,他突然感到难过。

  

  那么多星星,没有一颗是我的。

  

  

  苏木从那时候开始就没忘记过向腾辉,他甚至觉得那会不会是他做的一个梦,本来忐忑的日子也被他回忆出了一种无上的幸福快乐。

  

  这让向腾辉在他心中的形象越发复杂起来,甚至开始破碎。

  

  他可怜他倒霉,喜欢在他身边,香喷喷的,但是也恨他那么干脆的抛弃了自己。

  

  少年的情绪黑白分明,爱恨好像两套不同的系统,他一边觉得自己坏,一边又想自己也可以是乖孩子,虽然他恨向腾辉,但是他还是想跟着他。

  

  他想学格斗。

  

  

  在那个沙场老板李三才问他们哪儿来的龟儿子的时候,苏木突然又想起了向腾辉。

  

  他突然开口,“教练。”

  

  李三才一愣,“啥子?”

  

  “我们有教练。”

  

  “教练?”李三才冷笑一声,“你们这群没妈老汉儿的龟儿,还教练?啥子教练?”

  

  虽然不懂为什么苏木突然提到向腾辉,但马虎更听不得李三才的话,当即大声道:“格斗教练!他叫向腾辉!是格斗冠军!”

  

  苏木眼见着李三才的脸色沉了下去。

  

  “狗日的向腾辉,原来是你给老子使绊子,格老子的。”

  

  他朝着身边工人一挥手,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给老子抄家伙,干他狗日的!”

  

  

  去向腾辉的沙石场的路上颠簸的很,苏木却一直在神游天外,他又开始紧张。

  

  他知道向腾辉不会认,但是他就是想这么说,只是上了车还是不免后悔。

  

  报复也好,自救也罢,他好像一直在犯错。

  

  他本来只需要活着,但是向腾辉突然把他抓走,给他展示了另外一种活法,一种舒舒服服的活法。

  

  那么舒服,他无比向往。

  

  但是活着真难啊。

  

  但是死了好像挺简单的。

  

  

  他们从车斗上被赶下来,因为李三才要装沙,他们老老实实的在向腾辉身前站成一排,看他无知觉的躺在地上,笑嘻嘻的,顽劣的天真。

  

  苏木觉得自己不恨他了,他真的很倒霉。

  

  躺在地上的样子还挺可怜的。

  

  

  王凤骂骂咧咧的,拖着瘸腿追了两步,回头就看见他们吊丧一样在向腾辉前头站成一排,差点气了个仰倒。

  

  “你们这群瓜娃子!还不把他扶起来!”

  

  

  那时候向腾辉根本不会在他们面前掩藏自己浑身的失意,两车沙,二百块钱,值得他跑爆一个轮胎,再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

  

  马虎说我真的没有家,向腾辉也充耳不闻。

  

  苏木觉得,那时候向腾辉大概是没想到,原来世界上还是有比他惨的人。

  

  于是等向腾辉看到那片只能用残垣断壁来形容的破旧村落之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他踏进那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破土房里之后,他更说不出话来了。

  

  

  姐姐就像是苏木心上的一块疤,但他却并没有对向腾辉隐瞒。

  

  他想,其实咱俩一样可怜,你要愿意教我,那我们以后还能互相依靠呢。

  

  马虎也是,苏小步也是,他们都是,可怜的人聚在一起就有了依靠,他们都不是很坏的孩子的,如果可以好好的活着,他们都是乖孩子。

  

  如果可以好好的活着,他们一定都是好孩子。

  

  但是等他听到向腾辉说来送工钱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他看见向腾辉低着头走出来,门里的姐姐一脸的迷茫,他一脚踏进屋里,半个身子探进去,看到向腾辉放在窗台上的钱有零有整。

  

  苏木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向腾辉那时应该是无力的,他认为自己自顾不暇,更帮不了别人。但苏木却是在那个时候决定了,他想跟着向腾辉。

  

  他想跟着他,他想学格斗,他想走出大山。

  

  苏木不懂那种冲动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又跳的那么快,但是他就是想跟在向腾辉后面,他觉得值得,他不会后悔。

  

  向腾辉是苏木人生中第一个美好的化身,他从未见过这种人,他就像迷失在黑夜里的蛾子,一切都是听说,真到了眼前,一点点的荧光就足以让他奋不顾身。

  

  

  后来他才明白,向腾辉不是萤火,他是启明星,是他们山里娃娃的启明星。

  

  

  后来向腾辉真的带着他们去打拳了,虽然最开始是假打,但是既然向腾辉这么要求了,那么苏木就听。

  

  开始学习格斗之后,向腾辉的形象在苏木的心里又重新高大了起来,特别是他在演示的时候踹的马虎的那一脚。

  

  说起来不大仗义,但是真的很帅。

  

  

  冠军。苏木想,那我也要拿冠军。

  

  

  这个念头在他偶然捡到向腾辉的金牌的时候变得愈发的强烈。

  

  好吧,是他在向腾辉搬那些奖杯奖牌的时候主动帮忙,然后昧下的。

  

  苏木也说不清自己的动机,他感觉很奇怪。向腾辉带给他的感觉他几乎都是第一次感受,他总是不明白,但是又总是那么做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没做错。

  

  深夜,他握着奖牌躺在被窝里,有种隐秘的兴奋。

  

  他好像拿走了向腾辉的一部分,哪怕向腾辉似乎根本没发现,也不在意,但这种所属权的变化还是让他格外的激动。

  

  苏木想,等他成为冠军,也拿了奖牌奖杯,再一起给他。

  

  我拿了他的,再给他我的,很公平。

  

  这么想着,他就把这块金牌藏了起来,然后一藏就是近十年。

  

  

  训练的过程很苦,但苏木不在乎,他甚至是喜欢这种痛苦的充实,喜欢汗珠砸在地上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好好的活着。

  

  马虎不是没犯过轴,想跟向腾辉唱反调,但是苏木总是会起到听话的带头作用,从按下手印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马虎骂他憨批,却也没办法,只能口不对心的一边抱怨一边训练。

  

  苏木也知道马虎不是真的讨厌向腾辉,他只是怕再来一场所谓的表演之后,他还会被再次抛弃。

  

  但苏木想,如果这次表演好了,那一定还会有下次的。

  

  向腾辉的心是软的,他知道。

  

  

  苏木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格斗的魅力是在star bar的笼子里,向腾辉演出来的火气骗过了害怕失败的小孩,苏木心一横,大叫一声,握紧拳头挥了出去。

  

  马虎的火气本来就容易上头,没两下就真的和他打了起来。

  

  虽然马虎上场的时候还嘲笑苏木太认真,但他的一招一式也有模有样,跟苏木一来一回的,一看就知道没少练。

  

  两个小孩打的凶猛,场子是热了,却把向腾辉吓了一跳。

  

  在star bar的后台,苏木第一次看到向腾辉露出那种轻松的笑容,虽然里面还掺着无奈,但至少他的眉头松开了。

  

  他想,他们成功了。

  

  小时候的苏木还不会也不懂得隐藏自己,他的濡慕不加掩饰,就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对着向腾辉说自己想跟他学格斗,想要做冠军。

  

  他看着向腾辉看着自己发愣,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心跳加速,他觉得向腾辉应该是触动的,他会是他喜欢的那种孩子。

  

  他喜欢我,我不能让他失望。苏木想着,更坚定了学格斗的决心。

  

  

  后来在聊天的时候马虎曾有幸听过苏木的这番理论,然后一针见血的评价道:“你讲的好像在表白,看对眼了。”

  

  苏木瞥他一眼,说他还是太幼稚,不懂男人间的伟大感情。

  

  马虎瞪眼回他一句你憨批吧,苏木干脆潇洒离开,继续去训练,留马虎一个蹲在原地生闷气。

  

  后来的后来,马虎发现自己理解的还是太透彻了。

  

  

  要说真正的转折点大概还是在king bar被砸场子那次。

  

  苏木和马虎双拳难敌四手,被打的够呛,苏木肚子上被踢了一脚,他身子猛地一抖,然后就在松开的拳套缝里看到了冲上来的向腾辉。

  

  那一脚和踢马虎的那一脚一样,不,比那次更帅。

  

  这和最开始半恐吓的施舍不一样,这次苏木不是刚好适合,向腾辉是专门来救他的,他把他从土里拉起来。

  

  恐惧,兴奋,向往,疼痛,突如其来的感觉一瞬间冲昏了他的脑子,他浑身血液沸腾着,却又手脚发软,最后向腾辉说跑他就跑,向腾辉停下他就停下。

  

  直到他看到马虎手里被向腾辉死死按住的那把刀,才算回神。

  

  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他们遇到了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马虎凶狠的表情和紧绷的手臂暂时镇住了那帮混混,双方短暂的僵持下来,苏木不自觉的左右扫视,思考等会打起来的时候去抢谁手里的武器。

  

  他是天生野性的孩子,是将以格斗为生的男人,没道理打不还手。

  

  他还要保护向腾辉呢。

  

  

  那时的苏木并没有考虑向腾辉是否需要他的保护,但他就是认为自己应该那样做,特别是在马虎已经露出自己的獠牙之后。

  

  比起躲在向腾辉身后,他更想站在他身边,或者他前面,他要向腾辉正视他。

  

  正视什么?苏木不知道,他只是想成为向腾辉认可的男人。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渴望长大,不是为了长大后去打工,去挣钱,只是渴望长大。

  

  

  危机一触即发,还好王凤突然出现,一声暴喝伴着瓶子砸碎在脑袋上的脆响,焦点瞬间转移,事态才得以控制。

  

  

  苏木和马虎被向腾辉按着头往外跑,王凤壮胆的叫声莫名的悲壮,向腾辉把他们推出去之后又折返回去,然后就看到楼道里躺了一地的人,王凤手里拿着一截断掉的电线,哆哆嗦嗦的站着。

  

  后来王凤被派出所拘留了一天,向腾辉给他交了保证金才放了出来。

  

  

  事情虽然过去了,却也让当时唯二的两个大人都后怕不已,王凤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向腾辉专心搞俱乐部,别糊涂了自己,也害了那帮孩子。

  

  特别是,苏木和马虎还是两个有天分又努力的孩子。

  

  

  苏木并不清楚向腾辉在想什么,那时候他对他的过去依旧是一无所知,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向腾辉对他的关注,这让他感到安心。

  

  马虎曾经开他玩笑,说如果快完球了也没关系,辉哥说句加油苏木就能满血复活。

  

  那一段时间是苏木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这个更适用于童年的词终于在少年的时候轮到了他身上。

  

  向腾辉卖掉了沙石场,给他们请教练,找场地,保证他们的营养,几乎顿顿有肉,他们真的正儿八经的开始学格斗了。

  

  苏木也没有辜负向腾辉的希望,他和马虎两个人成绩越来越好,俱乐部也越来越大,孩子越来越多,但是再怎么发展,他们依旧是向腾辉手底下最器重、最优秀的两个。

  

  

  马虎的性格比他单纯、张扬许多,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彼此的竞争对手,只是马虎总是更在意谁是更优秀的那个,而苏木更在乎向腾辉更喜欢哪个。

  

  他好像暗中争宠的小孩,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他却在跟所有人较劲。

  

  苏木知道自己不如马虎会聊天,插科打诨他不在行,所以他就加倍的努力。

  

  在向腾辉为了他们奔波一天后归来的深夜,他永远会待在那个训练室里,开着灯,浑身汗水,等待着他熟悉的脚步声。

  

  虽然他已经长大了,成年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依旧那么做了。

  

  因为向腾辉会开心,还会心疼他,他也很开心。

  

  苏木想过要不要干脆认向腾辉做干爹算了,但是他又想了想,总觉得那种关系也不够亲密,反而好像把向腾辉推远了似的。

  

  他渴望向腾辉的爱,却好像不是沉默如山的父爱,他想要更热烈的东西。

  

  他如此渴望,如火焚身,他想和向腾辉投身同一团火。

  

  那是什么?苏木不太清楚,但他好像快要明白了。

  

  

  苏木真的很有天赋,他和马虎一参加比赛就会成为最亮眼的那两个,他们几乎上来就开始拿冠军,从小比赛,到市里,到省里,到全国,再到乾坤决。

  

  乾坤决可是世界顶级格斗比赛之一,这可是走出了国门,预赛过了向腾辉就高兴坏了。

  

  苏木在比完赛之后马上给向腾辉打了视频电话,他好想见他,还想紧紧的抱住他,告诉他自己马上就可以给他拿一个冠军回来,然后再邀请他来看决赛。

  

  但是视频接通,苏木就看到了屏幕上自己鼻青脸肿的脸,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灰扑扑的自己,再然后他就又对上了向腾辉的眼神。

  

  他的心跳又变得好快,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木决定回去还是看看心脏,不能因为这耽误了他给向腾辉拿冠军。

  

  大概是苏木发愣的时间有些长了,向腾辉颇有些紧张,苏木见状忍不住就想多逗他一会,就故意憋着不说话,只是没过两秒,马虎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向腾辉,兴冲冲的冲过来,对着屏幕大喊。

  

  “教练!我们赢咯!我们进决赛咯!”

  

  向腾辉瞬间喜笑颜开。

  

  

  啧。

  

  苏木默默瞥了马虎一眼,心想这次比赛他一定要拿冠军,气死他。

  

  

  回去的时候向腾辉亲自来接的他们,他坐在车里,看到他们的瞬间就笑开了花,苏木没忍住跟着马虎紧跑两步上了车,才发现向腾辉左手捏着根牙签,牙签上插着半根燃烧着的雪茄。

  

  有点可爱。苏木忍不住微笑,又下意识地觉得这笑不能被向腾辉发现,就先移开视线,像以前一样望着窗外,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苏木一般不怎么说话,马虎一个就能聊上一路了,而且向腾辉并不会厚此薄彼,总有哪句话会落到他身上,这种被时刻关注着的感觉让苏木有些上瘾,他便一直这么乖巧的沉默着。

  

  只是今天的话题苏木并不喜欢。

  

  

  “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向腾辉这样说。

  

  马虎一如既往的兴奋的接下话头,从坐车吐槽到他坐飞机,再到比赛上的竞争,苏木都懒得理他。

  

  但其实苏木是不开心的。

  

  

  大概是因为早熟,他是个经常自我反省的人,他总会问,为什么呢?

  

  这次又是为什么?

  

  不想被当成小孩。

  

  为什么呢?

  

  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但是向腾辉也在变老,他永远比他大十几二十岁,在他眼里,苏木永远是个小孩。

  

  但是他不想被他当成小孩,他是个男人,和他一样的男人,能和他站在一起的男人。

  

  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他眼里的男人呢?

  

  

  为什么呢?

  

  

  苏木长久的凝视着向腾辉,他还在专心开车,只是笑着听马虎编排他,偶尔从后视镜上看他一眼,然后抽一口雪茄,放下时舌尖会在烟头上顶一下,露出一个尖尖。

  

  

  为什么呢?

  

  

  血液轰轰的涌入心脏,他觉得有什么从自己心里破土而出了,苏木移开视线,脸上的微笑一如往常。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的反应,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苏木还藏着那块金牌,只是目标从刚开始的拿个金牌再给他,到了拿了全国冠军再给他。

  

  或者,他还想给向腾辉赢个金腰带回来。

  

  他的感情需要的太多,他得给向腾辉最好的,他必须成为最好的,才有资格对他说出那句话。

  

  

  回来之后向腾辉几乎马上就给王凤打去了视频电话,一群半大小子簇拥着苏木和马虎堵在电脑屏幕前面,向腾辉不大的办公室里吵得跟个菜市场一样,苏木和马虎是现场绝对的主角。

  

  但苏木依旧忍不住的去关注向腾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然后看向他。

  

  向腾辉一如既往的微笑回应他,然后解释道:“我有事儿,先去办点事儿,回来请你们吃饭。”

  

  马虎嘴上一向没溜,闻言几乎马上开始起哄,“咋个,去约会嘛?”

  

  向腾辉老光棍一条,闻言忍不住有些臊得慌,他摆摆手,却因为心情实在好,佯怒都装不出来,只能任他们玩笑,干脆直接转身离开。

  

  苏木赶紧叫住他,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鞋盒。

  

  鞋子是苏木和马虎一起买的,两个人挑了很久才定下,马虎说这样太矫情,太奇怪,苏木就甘之如饴的接了这个送礼的任务。

  

  只是他也习惯了在向腾辉面前乖巧,嘴上说不出什么,只是把手伸出去,然后看他。

  

  向腾辉一愣,他抬眼看向苏木,嘴角想要扬起又觉得是不是太早,便强行压下,“给我嘞?”

  

  苏木点点头,向腾辉还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掩饰笑意。

  

  苏木目视着他离开,马虎他们的起哄都进不了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心上好像开了一朵花,痒痒的,好想再买好多好多礼物给他。

  

  他一个人给他买,马虎的让他自己送。

  

  最好,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就把所有钱都给他,他的一切都给他。

  

  他不知道向腾辉能不能属于他,但他愿意属于向腾辉。

  

  

  即便过了预赛,苏木依旧很努力,他也习惯了这种努力。

  

  向腾辉不总是在俱乐部,他经常出去东跑西跑,不知道在忙什么。他从来不说,但是苏木知道他肯定还是在为俱乐部奔波。

  

  苏木没办法陪着他,那就等着他,从训练室,一个人 ,从白天等到黑夜。

  

  当然,苏木也没闲着,他在训练,而且是在认真的训练。

  

  只是向腾辉的脚步声好像有魔力一样,他总能精准的捕捉到巷子里若有似无的回音,然后就是皮鞋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再然后,他用力摔下训练人偶,气喘吁吁的抬头,向腾辉就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向腾辉的表情让苏木觉得有点熟悉,那是一种无奈的,失意的,不适合他的安静的表情。当然,比这更明显的还有向腾辉手里的那瓶酒。

  

  看来今天的“约会”不太顺利。

  

  苏木翻身坐到垫子边上,向后撑着手臂抬头看他,平静的,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望着他。

  

  向腾辉大概是喝醉了,他没有在苏木面前坚持大人的面子,只是笑了笑,然后问他:“这么晚还训练?”

  

  苏木抿着唇笑着,浑身汗津津的,在灯光下亮闪闪的,眼睛也亮闪闪的,他一脸乖巧,张嘴却是答非所问,“咋个样,约会不太顺利?”

  

  向腾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苏木向来是最贴心的那个孩子,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向腾辉一直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干啥啥不行,没钱没老婆,但是现在想想,他至少把这帮孩子带了出来,把苏木带了出来。

  

  于是他顺着苏木的话往下讲,自嘲道:“太次咯,这个约会对象,长得不行,还不是个东西。”

  

  说完,向腾辉又笑了笑,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他想,只要他再努力努力,再努力努力,一定会有学校愿意让他们借读的。

  

  向腾辉低头看向苏木,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这么有天赋,娃娃们还是要读书的。况且格斗吃的也是青春饭,不读书,老了怎么办呢,难道像他一样做教练,套个壳子,到处点头哈腰的吗?

  

  他靠墙坐下,灌了一口酒,细碎的笑着。

  

  

  向腾辉突然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苏木一愣,然后笑了笑,“城里的女孩儿哪看得上我们这些山里娃儿。”

  

  “咋个看不上嘛。”向腾辉不赞同的诶了一声,又看他汗津津的样子,忍不住笑到,“不过你这种大半夜还在这里搞这个的,活该你耍不到朋友。”

  

  苏木心想,我大半夜在这里搞这个,可不就是为了之后有机会耍上朋友蛮?

  

  但他不敢讲,只能笑笑。

  

  向腾辉又问了问马虎,苏木毫不犹豫的接了一句他应该有的吧。

  

  说完苏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发言有多幼稚,不过反正马虎也没什么损失,他便没再解释。

  

  

  两个人安静着坐了一会,苏木看着向腾辉抬起下巴,喉结滚动,他撑着胳膊,心脏咚咚的跳着。

  

  他突然开口,“小的时候,你问过我一句话,你晓得格斗是个啥子嘛。”

  

  向腾辉有些迷茫的看向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木直直的望着他,眼神坚定,说:“现在我能回答你咯,格斗,就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出路。”

  

  说完这句话,苏木的心跳声已经震耳欲聋。

  

  但向腾辉却并没有接话。

  

  少年人的执著和坚定烫到了他,让他一时失语。但是他又本能的觉得不对。人生的路这么多,他们只是恰好走上了这一条而已,只是恰好,这一条路看起来越来越宽了而已。

  

  于是他笑,他说:“那我要是个卖红薯的嘞?”

  

  苏木望着他,没有再说话。

  

  向腾辉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不想教育苏木什么,他已经够好了,够乖了。

  

  他踉跄着站起来,把酒瓶子放到脚边,脱了鞋,赤脚走向苏木。

  

  苏木仰着头望他,一伸手就可以抱住他的腿,然后把他摁在地上。

  

  向腾辉笑笑,表情少见的活跃而张扬。

  

  “来,我听教练说你地面动作不太行,咱俩试试。”

  

  苏木眨眨眼,这是个很正常的邀约,苏木心里清楚,但是他依旧无法克制的因为向腾辉的用词而感到脸红,还有些渴。

  

  但是这里只有酒,他还不能喝酒。

  

  他犹豫了一会,然后被向腾辉拉了起来。

  

  他们架住彼此的肩膀,摆好姿势。

  

  苏木的手隔着衬衣落在他肩胛上,他不敢用力,只能感觉到一层稍软的皮肉。向腾辉已经很久没训练过了。

  

  向腾辉的手也放在苏木的肩胛上,苏木赤裸着上身,向腾辉又喝了酒,手心热得发烫,落在他身上好像两团火,让他忍不住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但是一旦开始动作,苏木又瞬间转换了状态,他几乎是本能的把向腾辉一个抱摔放倒在垫子上,等向腾辉没忍住的闷哼出声他才回过神来,慌张的扭身撑到他身上,紧张的看着他。

  

  但是向腾辉没再继续哼哼,只是撇开了头,闷闷的笑了。

  

  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苏木再低一点,就能听到向腾辉的心跳,但他没敢动,只是愣愣的盯着他。

  

  向腾辉一无所觉,或者说没有反应,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些凄凉。

  

  “老了。”他叹着气。

  

  苏木的呼吸声在向腾辉耳边起起伏伏,他莫名觉得耳根子有点痒,想爬起来,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先动腿还是先动手。

  

  或许是酒喝多了,向腾辉浑身犯懒,反应也足够迟钝,他就这么躺在垫子上,竟然觉得还挺舒服。

  

  虽然苏木的存在感有些强烈,但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抱抱也没有问题的,虽然他会不好意思,但是苏木要撒娇他也只会笑着接受的。

  

  这么想着,向腾辉并没有动,苏木就这么俯身看着他,眼神从他的侧脸上向下滑落到领口。

  

  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向腾辉没有听见。

  

  

  良久,苏木强迫自己把眼神从向腾辉领口移开,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向腾辉从垫子上撑起身,有些不大自在的笑了笑,然后温和的望向他。

  

  “去洗个澡,然后睡吧。”

  

  

  苏木回到宿舍的时候本来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想,暂时的挫败和诱惑他都可以承受,他还年轻,他可以多等等。

  

  但是等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向腾辉起伏的胸口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向腾辉很久没训练了,但毕竟底子还在,他的胸口是饱满的,和苏木,和马虎一样,曾经满满的力量感,现在虽然不再全是肌肉,但也依旧保持着很好的形状。

  

  很好看,很……

  

  苏木闭上眼睛,手在被子里握成拳头。

  

  最后他还是去了洗浴室。

  

  

  深夜,苏木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从骨头缝里涌出来的欲望。

  

  他一直以为只有痛苦的时候世界才会崩坏,原来快乐的时候也会。

  

  世界颠倒,脑子里的人也被打碎,他的五官和起伏的胸口在脑海里闪回,不知何时的回忆被标出敏感画面,记忆里的声音被胡乱拼凑成一声声呼唤和叹息。

  

  “苏木。”

  

  苏木左手用力的撑在墙上,逐渐模糊了表情,只剩喘息。

  

  

  苏木以为自己能忍,但现实告诉他你不行,他才懂得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他开始更努力的训练,无处发泄的火气全落到了假人和跟他对练的马虎身上,弄得马虎肿着一张脸问他是不是脑袋抽筋了,训练打这么狠。

  

  苏木只是笑笑,然后转移话题,“打不过我就直说噻。”

  

  马虎一瞪眼,“谁说的!再来!”

  

  苏木哼笑一声,心想,憨批,这招百试百灵。

  

  只是在训练之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跟向腾辉表白,想跟他亲近。

  

  但他也很清楚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再等等,苏木想,至少,他先拿了乾坤决的冠军再说。

  

  

  然而世界的变化是那样的快,快到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比赛资格,向腾辉成了过街老鼠,俱乐部失去了资质濒临解散。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星空下,厂房落了锁,向腾辉依旧无依无靠,苏木的世界再次无声崩塌。

  

  苏木猛然发觉,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即使向腾辉已经真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学员、孩子,但他依旧怕被向腾辉抛弃。

  

  他知道向腾辉爱他们,他知道他爱他,但是那还不够。他害怕那种奉献式的、自我牺牲式的爱,他想要的是向腾辉哪怕下地狱都会带着他的那种,疯狂地,不分你我的爱。

  

  有时候他甚至想和向腾辉打一架,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伤口,然后把血抹在一起。

  

  他其实还是个坏孩子,他内心深处依旧是那个抓住就不愿放手的,灵魂里都渗透着野性的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他无力回天。

  

  现在的苏木在媒体面前不能代表自己,在赛场上不再有攻击性,他从格斗黑马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形象,人们只知道他之前年幼而瘦弱,没有人意识到他已经蜕变了,他已经成为了男人,他有自己的选择。

  

  出了八角笼,他竟然如此无力,出了八角笼,他竟然只能算半个男人。

  

  

  苏木知道,自己这次也留不住向腾辉。

  

  

  孩子们被一个个的领走,他们沉默着,站在门口替向腾辉送别。

  

  苏木甚至有些庆幸,至少他不会被领走,他还能多陪向腾辉一会。

  

  但是离开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简单到不过半天,天刚黑,俱乐部里就只剩下了他们最初的那一批孩子。

  

  俱乐部空了,向腾辉却收起了那副失意的样子,拿出来了烤肉的炉子,又去楼下买了肉和菜,摆了满满的一桌。

  

  马虎小心翼翼的找着话题,所有人都试图让场子热络起来,连向腾辉也是带着笑的看着他们,只有苏木,他越来越沉默。

  

  马虎还当场认了干爹,“无论别个咋个说,我们是绝对不会离开你嘞。”

  

  他少有这么直白的表达感情的时候,但此刻,除了打感情牌,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向腾辉说:“喝完这杯酒,我们的缘分就到咯。”

  

  他说:“我把你们卖咯。”

  

  苏木几乎是反射性的、强压火气的回他,“我不走。”

  

  马虎的火气则是从未压抑过,他腾的一下站起来,“你有啥子资格!你把我当啥子!”

  

  不出意外,向腾辉像第一次赶他们走时那样发火了,话都不带变的,还是那句都给老子滚。

  

  苏木沉默的坐着,马虎站着,死死的憋着眼里的泪,却还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向腾辉低头不看他们,转身摔门而去。

  

  灯灭了,苏木的眼泪落到了盘子里。

  

  

  他们最后还是去了那个新的俱乐部,叫什么CJ。

  

  苏木明白,看起来傻不拉几的马虎也明白,向腾辉这是为了他们好,而且主要还是为了他们两个。

  

  为了他们能站上乾坤决的决赛赛场,向腾辉这次抛弃了自己。

  

  但是不行,苏木发现自己不行,离开向腾辉他就不行。

  

  他从来不相信人会被情绪控制,但他却打的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沉默,甚至是躁郁。

  

  马虎总是忧心忡忡的盯着他,苏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能多好了,只是每晚都戴着向腾辉的金牌睡觉,不小的牌子被他拢在手心里,每天醒来时手心都有几道深深的印痕。

  

  直到马虎实在看不下去,某个深夜,在训练场上扯着他的领子问他,你真的要让向腾辉的努力白费吗?你要辜负他的期望吗?

  

  苏木想做出个轻松的表情,却又在瞬间崩塌,他撇下嘴角,终于泪如雨下。

  

  他说我不想,他说我好想他,想见他,想抱着他,想留在他的身边怎么也不走,他想赖着向腾辉,但他不会。

  

  他知道向腾辉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他知道现在他的成功比什么都重要,他得做一个乖孩子,他得听话。

  

  可他的心不听。

  

  “我没办法离开他。”

  

  马虎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年来,苏木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感情。

  

  “你……你……”

  

  他想说你疯了,向腾辉可是个男人!还比他们大了那么多!

  

  但是苏木只是看着他,眼神里面有痛苦,还有一种他不明白的笃定。

  

  不,或许他明白。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对向腾辉有那种感情,但是他确实,确实也很想他,他也很渴望向腾辉的爱。

  

  但不是这种爱。马虎看着苏木,默默在心里补充。

  

  沉默良久,他忍住心底翻腾的酸涩,突然真的有些怨向腾辉了,怨他心狠,哪怕他来看一眼呢?

  

  就算不来看他,就算、可是苏木是爱他啊,爱情……马虎还不懂,但他应该来看他的。

  

  就算所有人都骂他,不相信他,可他们是他的孩子,他们爱着他,苏木爱着他。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马虎也是他的孩子。

  

  

  但是向腾辉最终还是没有来,直到苏木的腿被踩断,直到他们离开俱乐部,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直到他们彻底沉入生活的泥沼,向腾辉都没有来。

  

  苏木曾以为马虎会很难接受他对向腾辉的那种感情,后来他有试探着问过,却只得到了一个白眼。

  

  马虎已经成熟多了,他坐在板凳上看着紧紧捏着那块奖牌的苏木,笑了一下,道:“反正你们两个现在不可能,我急个啥子。”

  

  苏木愣了一下,然后失笑,是啊,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有什么可烦心的呢。

  

  他们现在,只要好好活着了。

  

  

  讲开了之后苏木也不再躲着马虎,闲着没事就抱着那块奖牌看,马虎看的心烦,却也不敢说他,只想着什么怎么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早点把苏木的腿治好,或许那时候他们才能走出去。

  

  终于,马虎还是决定重操旧业。

  

  

  他去买了一把小刀,手指从冰冷的刀身上抚过。

  

  其实他也离不开向腾辉,马虎想着,比苏木更甚。

  

  他没有那么坚定的目标,他的一切都是向腾辉带来的,如果向腾辉不要他了,如果没有他的爱,他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野孩子。

  

  生如野草,不屈不挠。但是真正的野草,一脚就能踩倒,然后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可是就是那么巧,就在他被生活彻底压弯脊梁的时候,向腾辉找到他们了。

  

  

  “马虎!!!”

  

  在那片青黄色的、茫茫的麦田里,马虎狼狈的奔跑着,他想大哭出声,但呼吸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直到他摔倒,头撞到石头上,血液混着泪水流了下来。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回头。

  

  但向腾辉喊他。

  

  

  “……马虎。”

  

  

  在转身看到向腾辉的那一刻马虎很想怨他,可最后却只是撇着嘴不停的哭。

  

  他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他突然也好想让向腾辉抱抱他,但他没有,他只是颤抖着说这就是他的命。

  

  仿佛应景一样,警笛声远远的响起。

  

  最后马虎也没跟向腾辉要一个拥抱,只是说放心不下苏木。

  

  马虎偏着头,额头上流着血,梗着脖子看他,他的表情难过的要死,却还在憋着不哭出声。

  

  他没提自己,他不想让向腾辉关心现在的自己,只是说:“你一定得去看他。”

  

  

  向腾辉看着马虎,很想摸摸他的头,却又不敢,只是默默地跟着马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回路上。

  

  他很想说好好地,但是事情已经如此糟糕。

  

  向腾辉站在路边,看着马虎被戴上手铐。

  

  在king bar的时候他就担心过这样的场面,却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马虎。”他喊他,马虎几乎是瞬间就停下了脚步。民警看他刚才配合,也没催促。

  

  向腾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一字一句的向他保证,“不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干爹,我等你出来。”

  

  马虎没有回头,低头钻进了警车,在引擎启动的浅浅轰鸣声里,他再也绷不住心里的后悔,崩溃的大哭出声。

  

  

  向腾辉跟民警留了电话,说一切赔偿他来,他去握住报警人的手,哀切的求他,不奢求谅解,只希望能有个宽大处理。

  

  然后他又跟着警察回了警局,痛快的商定了民事赔偿的部分,又花钱给马虎请了律师,之后就看法院怎么判了。

  

  

  向腾辉从警局里出来后,没给自己过多思考的时间,他在车里抽了一支烟,然后就往马虎给自己的地址开。

  

  马虎大错已铸,他难辞其咎,现在说再多也是没用,不如在外面替他收拾好,让他安心在里面好好改造。

  

  

  尽管脚步沉重,但向腾辉还是站到了那间小屋子门口。

  

  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苏木大概是把他当成了马虎,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

  

  “回来咯?我在给姐姐写信,你要不要写两句。”

  

  向腾辉表情紧绷着,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推开了门。

  

  

  苏木没有马上抬头,笔尖停在明信片上,落下一个明显的凹痕。

  

  终于,他等到向腾辉了,但是他却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他再也没有了表达的资格。

  

  

  尽管做了长久的心理建设,但等到他真的看到向腾辉站在他面前,他还是愣住了。向腾辉终究比他大了近二十岁,白头发已经藏不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没有很多时间了。

  

  直到向腾辉被他盯得不自在,苏木才板着脸问他:“你咋个来了。”

  

  向腾辉装作镇静的坐到床边,低声道:“马虎喊我来嘞,他为了治你的腿,来找我。”

  

  “你不要唬我。”

  

  苏木心里咯噔一下,嘴角不住的往下撇,他想冷静下来,可心脏里不断涌出的委屈和难过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他只能勉力控制着自己继续说话,颤抖的声线像浸了水,湿漉漉的,带着哭腔,可怜的要死。

  

  “你骗我,他绝对不会去找你嘞,他是不是出事咯?”

  

  向腾辉嘴唇动了动,移开视线,“他抢劫,被抓了。”

  

  苏木闭上眼睛,再次试图冷静,却于事无补。他紧咬着牙关不想要让自己再流泪,可是眼泪却好像是呼吸带出来的一样,抽噎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伴随着心脏不住的抽痛。

  

  他还活着,所以他痛苦。

  

  他就是个废人,何必再救他呢?

  

  “是我拖累了马虎……”

  

  

  向腾辉没见过苏木哭的这么厉害的样子,他见过他因为身上的伤掉过眼泪,却从未有一次如同此刻这般,让他心如刀割。

  

  他想给他擦掉眼泪,却不敢靠近,但他又想起马虎跟他说的话。

  

  

  “他是真嘞,真嘞很喜、很需要你。”

  

  

  向腾辉往前坐了坐,犹豫了一下,手腕晃了晃,从口袋里掏出纸,最后还是抬了起来,给他擦眼泪。

  

  苏木的手紧紧的攥着毯子,脑袋轻轻靠在向腾辉的手掌上。

  

  向腾辉张开手托住他,看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后悔的不得了。他们的未来在离开他之后应该彻底变成一片光明,而不是这么一间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小屋子。

  

  他抬起手,把他搂进了怀里。

  

  苏木几乎是马上伸手紧紧抱住了向腾辉,手掌穿过外套下摆,手指隔着衬衣陷进他腰间的肉里,紧紧的勒着,好像要把自己绑在他身上。

  

  呜咽声好像敲在向腾辉的心上,一下,又一下,又好像落在向腾辉脸上的巴掌,把他抽的昏头转向。

  

  他为什么不去看看呢?哪怕早一点,苏木是不是就不用面对和他当初一样的处境了?

  

  向腾辉闭眼忍下眼泪,轻轻的拍着苏木的头。

  

  

  “钱赔了,律师也找了,你不用担心,马虎也会在里头好好改造的。”向腾辉顿了一下,温声道,“他本来也是个好孩子。”

  

  没等苏木讲话,向腾辉又接着问他,“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苏木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跟他讲,说到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顿了一下,就那么一句话带了过去,几句话结束了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

  

  向腾辉又沉默下来,他斟酌着词句,想看看苏木的腿的情况。

  

  苏木无意识的攥住了毯子,他垂下眼睛,然后从枕边掏出了那块被他藏了十年的奖牌。

  

  他不敢抬头,毕竟这是他偷的,但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就真的什么都不能说了。

  

  “这是我,我从沙石场里捡的。”苏木轻轻的抚过奖牌,低声道:“我本来想拿冠军,然后跟我的奖牌一起给你的。”

  

  他再抬起脸,又是一脸的泪水,“但是我已经打不了格斗了,我已经废咯。”

  

  向腾辉伸手摸了摸他的左腿,又抬手去擦他的眼泪,他挤出一抹笑来,“说啥子屁话,打格斗的骨折是常事,咱们去医院,做手术,肯定能给你治好咯。”

  

  “我给你治。”

  

  

  向腾辉扶着苏木上了自己的车,然后把他送到了医院。

  

  跟家里要钱的时候姐姐并未多问,只是在最后问了一句没事吧,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向腾辉主动跟她解释,“是我的一个学员,腿伤了,得好好治。”

  

  姐姐嗯了一声,说好。

  

  

  再见到向腾辉的时候是当天晚上,那时候他的左手就已经打上了石膏绷带,苏木见状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又被向腾辉用右手压住。

  

  “别乱动!”

  

  苏木着急的问他:“你的手咋个回事?你去干啥子了?”

  

  “你放心,我没得事,这是不小心摔的。”向腾辉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说个好消息,你们的合同有办法拿回来咯。”

  

  跟在后面的王凤听到前半句话,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直接单枪匹马去人家俱乐部里把人家老板打了,还说没事,合同没要到不说,还搭上了条胳膊。

  

  但是鉴于向腾辉一抬脚就能给他干到三米开外,而且他也不想让苏木过于担心,他只能闭紧了嘴巴,笑着给苏木塞了个苹果,让他别担心。

  

  “合同不是问题。”

  

  向腾辉也点点头,又跟他说苹果很好吃,不想吃皮就让你凤叔给你削。

  

  但苏木知道向腾辉绝对有事瞒着他,他又不可避免的惶恐起来。

  

  他猛的抬手抓住向腾辉的右手手腕,紧紧的抓着,表情有些僵硬的问他:“你又要干啥子去?”

  

  向腾辉低头看着苏木,仿佛看到了他小时候,内心里的不安套在沉默乖巧的壳子里,明明没说话,但看过来的表情却写满了没有安全感。

  

  他是有点不自在的,被人抓住手腕在格斗里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他没有挣脱,只是翻手扣住了苏木的手腕,“莫怕,我不走。”

  

  “我们还要一起等马虎回来嘞。”

  

  

  苏木手术期间是向腾辉一直在照顾他,虽然折了一条胳膊,但跟苏木一起倒也能凑出一副健全的四肢出来。

  

  向腾辉的计划没瞒他多久,主要还是因为电视宣传已经无处不在,再过几天苏木自己也能听说他要上电视接受采访的事情。

  

  “我陪你去。”

  

  向腾辉把肉挑到他碗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你现在最重要嘞就是准备手术,其他的不用操心。”

  

  苏木沉默下去,向腾辉吃了两口菜,抬眼就看到苏木正乖乖的吃着肉,心里突然就软了。

  

  他放缓了声音哄他,“你的腿更重要,我还等着你给我拿个冠军回来。”

  

  苏木立马抬头看他,他张了张嘴,突然升起来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问出口。

  

  “你会接受吗?”

  

  “什么?”

  

  “我,我的冠军奖牌。”

  

  向腾辉笑了笑,似乎没有在意他的那个停顿,“你第一个国际奖牌就给我?”

  

  苏木想说我所有的都给你,但是他看着向腾辉夹了一筷子姜放进了嘴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行。”向腾辉努力让自己不把姜吐出来,猛灌了一大口水,道:“你给,我就要。”

  

  说完,向腾辉又伸手拍了拍苏木的肩膀,道:“好孩子。”

  

  苏木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向腾辉,看他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苏木被向腾辉注视着推进了手术室,他躺在手术台上,头顶的手术灯亮的刺眼,他小心翼翼的直起上身来看了眼自己的腿,然后又马上躺了回去。

  

  他还有希望吗?

  

  他还有希望吧。

  

  苏木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他没有全麻,医生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起初苏木还会回应,慢慢的他居然睡了过去。

  

  

  梦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向腾辉一个人站在沙石堆上,他抬头仰望星空,苏木也跟着他一起抬头。

  

  梦里刹那也漫长,不知何时,向腾辉已经变成了一颗星星,苏木想去追,他踏上透明的路,却总是越落越远。

  

  他着急的想去追,却发现自己飘在了半空中,他一低头,腰部以下漆黑一片。

  

  

  苏木在病床上惊醒,手术刚刚结束,医生瞥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一愣,“我,怎么了?”

  

  医生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只是一直喊着别走,星星,不要走。”

  

  “星星是你女朋友?”

  

  苏木居然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复到:“还不算是。”

  

  医生收拾好了器械,然后对他说了一句加油,就把苏木推了出去。

  

  向腾辉还在手术室外等着,医生知道是他一直在照顾苏木,算他半个监护人,朝他简单示意了一下,道:“手术非常成功,复健完成的好的话对他的职业没什么影响。”

  

  苏木忍不住抬头去看向腾辉,看到他的笑脸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躺了回去。

  

  他还有机会,他还能给他赢个冠军回来。

  

  

  向腾辉只跟苏木说他会上电视,却并没有说是什么样的电视。

  

  苏木看着电视里的主持人语气平淡却咄咄逼人的问话,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长大之后,或者说当向腾辉真的把他们当做格斗学员之后,他就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无力的模样了,在他沉默的时候,苏木好像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坐在车斗里,跟他们一样灰扑扑的向腾辉。

  

  那时候他们都没家,向腾辉其实也没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苏木双手握紧拳头。不一样了!

  

  他直直的盯着屏幕里难掩怒气的向腾辉,内心的海啸翻天覆地,他在心里怒吼,他想冲进电视里把那些对向腾辉横加指责的人都打一顿,他想挡在那个主持人前面告诉她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他想要站在向腾辉身边,他想要成为他的依靠!

  

  再一次的,苏木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爱向腾辉,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那是爱情。

  

  马虎的话是王凤教给他的,苏木知道,他也知道马虎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内心的痛苦一定不比他少。

  

  他听着那些话,忍不住想恨,却又不知道恨谁,最后便只能恨自己。

  

  苏木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无论向腾辉愿不愿意接受他,之后会不会讨厌他,他都绝不会再让他受这种非议了。

  

  他要为他撑起一片天,一个家。

  

  

  最后王凤还是关了电视,其实原本如果不是苏木强烈要求,他们都不想让他看的,但是苏木坚持要看。

  

  自从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向腾辉似乎格外拿他的这些干儿子们没有办法,特别是对苏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王凤想大概是愧疚吧。

  

  其实他也是愧疚的,但谁能想到,这俩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呢?

  

  死倔。在这方面,倒是随了他们干爹了。

  

  但是好在最后事情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迫于舆论压力,CJ俱乐部自愿放弃了他们的合同,并且被要求整顿,孩子们恢复了自由身,有部分转业的说要投资俱乐部,剩下的也都回来了。

  

  向腾辉洗清了自己的骂名,腾辉俱乐部甚至还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很快就再次开业。

  

  马虎在里面改造,苏木的腿做了手术,目前复健情况良好,格斗水平不降反升。

  

  一切都在向着一个圆满的方向进发。

  

  

  只有一点,王凤总觉得苏木有点太黏着向腾辉了,简直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亲爹一样。

  

  他忍不住的想,难道我不是你的叔嘛?

  

  当然,后来王凤觉得保持这样的叔侄距离就挺好的,他还是很爱自己老婆的。

  

  

  对孩子们,向腾辉当然也是愧疚的,但他对于苏木的态度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苏木的那份感情。

  

  虽然向腾辉是个老光棍吧,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见过追人是咋个样子,更何况,苏木现在根本就不藏了,之前两个孩子还在同一句话上打磕巴,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怎么会这样呢?

  

  向腾辉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是毫无办法,甚至还要一天十二个小时陪在他身边复健。

  

  包括但不限于替他擦汗,给他喂水,替他处理伤口,偶尔还要贡献一下怀抱或者大腿给他休息。

  

  苏木甚至想跟他一起午休,被向腾辉坚定地拒绝了。

  

  向腾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漏的馅,总之不知何时起,苏木也不装了,仗着向腾辉不好直接拒绝他,除了上台训练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粘着向腾辉。

  

  向腾辉不是没想过找借口不来,但是他一不来苏木就装可怜,其中不安的情绪偏偏还不全是装的,向腾辉能看得出来他确实是情绪不好。

  

  事关苏木的职业生涯,向腾辉更是狠不下那个心来,便只能洗脑自己这都是干儿子对干爹的撒娇,最后竟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但是在感情上,退一步和退九十九步没有什么区别,从向腾辉开始习惯开始,他就已经掉进了他所不敢直视的那个深渊里。

  

  

  刚开始发觉向腾辉不拒绝的态度的时候苏木以为他也是有感觉的,开心到差点整夜没睡,后面却发现他只是在逃避,不愿面对,苏木差点郁闷死,在那之后的一周里他的状态都浮动的厉害。

  

  就在他破罐子破摔想要跟向腾辉表白的时候,向腾辉却主动提出带他出去散散心。

  

  

  苏木颇为苦涩的觉得这应该是想彻底拒绝他了,沉默了片刻,就答应了。

  

  向腾辉还是开着那辆老到掉牙的老轿车,苏木忐忑的坐在副驾,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等会想跟他说的话。

  

  车子刚挺好,苏木就开门见山的道:“向腾辉,我有话跟你说。”

  

  苏木确信向腾辉听到了他的话,但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解了安全带就下了车,然后撑着车门道:“啥子事,耍完再讲嘛。”

  

  向腾辉站着,脑袋刚好被车顶挡住,苏木看不到他的眼睛,愣了一秒,也松开了安全带。

  

  “去哪里耍哦?”

  

  说着,苏木抬头,发现他们在一家游乐园旁边。

  

  “走吧。”

  

  苏木眨眨眼,闷头跟在他后面,等到买票的时候才小声嘀咕道:“我不是小娃娃咯。”

  

  向腾辉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好嘛,我想去,你陪我嘛。”

  

  苏木愣了愣,心情奇怪的好了起来,他抬眼看了眼售票员,突然有些害羞,但他不是会退缩的人,从小就不是。

  

  他抿出一个微笑,偏头看向他,低声道:“那我陪你。”

  

  大概是苏木的语气太甜蜜,向腾辉居然觉得气氛有些暧昧,正当他要张嘴改变一下气氛的时候售票员突然对着向腾辉夸了苏木一句:“您儿子真帅气啊。”

  

  苏木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

  

  向腾辉吭了一声,努力憋住笑,装作没看见苏木不满的眼神,回道:“干儿子,我哪里生的出来这么帅气的娃儿哦。”

  

  苏木见向腾辉还想跟售票员接着聊,干脆拿过他手里的票,然后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去。

  

  他人高腿长,向腾辉简直是被他拽着跑,“哎,跑啥子,今天给你请咯一天嘞假,不着急。”

  

  苏木闻言猛地停住,没撒手,转头看他,憋了半天才出来一句:“我没叫你干爹,是马虎叫嘞。”

  

  向腾辉失笑,“不叫就不是咯?马虎那次可是代表你们所有人认嘞哦?”

  

  “不管,不算。”苏木盯着他,“反正我不认。”

  

  向腾辉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直觉告诉他这个话题不利于苏木的放松之旅,他左右望了一下,干脆的开始转移话题:“诶,你看!那是不是过山车!”

  

  苏木看着向腾辉往过山车那边走,没动。

  

  向腾辉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叹了口气,回来抓住了苏木的手腕。

  

  他本来想表达的是他会一直包容他,就算苏木对他有那种心思他也不会讨厌他,他愿意等他慢慢看清自己的心思。

  

  向腾辉依旧不觉得那会是爱情。

  

  只是依赖,只是小时候太缺爱了,只是向腾辉表达的还太少。

  

  大概吧。向腾辉拒绝深想。

  

  但是苏木却从突然里面解读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向腾辉只是不愿意去跟他讨论那种关系,但是他其实没有考虑过接受还是拒绝,这也就代表,他并没有很坚定的要拒绝他。

  

  不坚定,就有机会。说不定向腾辉也是害怕自己会真的接受才逃避的呢?

  

  苏木乖乖的跟在向腾辉身后,眼睛越来越亮。

  

  况且,这次还是向腾辉看他心情不好,主动陪他出来玩的。

  

  向腾辉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接受了苏木爱他这个事实,不以为恶,不以为耻,只是有些疑惑。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这是多么值得苏木从过山车上直接跳下去的一件事。

  

  

  本来向腾辉还在担心苏木想跟他说的那些话,但是一天下来,苏木仿佛忘了这茬一样,扯着他在游乐园里疯玩儿了一通,他甚至还买了冰淇淋和猫咪发箍。

  

  向腾辉之前从没来过游乐园,一时玩儿的也有点投入,冰淇淋尝了一口,太甜太冰,结果苏木说自己喜欢吃,他就直接塞到了他手里,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个猫咪发箍还是他亲手戴到苏木头上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腾辉大笑着,苏木木着一张脸伸手勒住他的脖子,向腾辉挣扎着要给他拍照,见挣脱不开干脆翻过手机来盲拍了一张。

  

  照片里苏木侧着脸颇有些恶狠狠的盯着他,耳朵根却已经红透了。

  

  苏木已经松开了向腾辉的脖子,原本打闹的姿势就变成了苏木从背后抱着他,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等向腾辉看到照片才惊觉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

  

  他想从苏木怀里出来,苏木却抬手抱住了他的肩膀,把下巴放到了他的肩上,就这样看着他的手机屏幕,然后在他耳朵旁边抱怨。

  

  “太奇怪咯,辉哥,你这啥子爱好嘛。”

  

  “我、我有啥子爱好!”向腾辉放下手机,伸手扒拉开苏木的胳膊,迅速拉开和他的距离,然后若无其事的问他:“你还有啥子想玩的蛮?”

  

  苏木盯着向腾辉的脸,一脸笑意,莫名让向腾辉觉得臊得慌,血液直往脸上冲,他赶紧转身,装作张望的样子,然后偷偷抬手往脸上扇风。

  

  向腾辉甚至偷偷锤了自己胸口一拳,咚的一声,和他的心跳重合在了一起。

  

  

  他妈的,啥子情况啊!他不能四十多岁突然得了心脏病吧!

  

  向腾辉转念一想,还不如得了心脏病了!

  

  

  苏木不管向腾辉内心如何混乱,他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是爆炸好,他笑眯眯的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箍,没拆穿向腾辉那层脆弱的伪装,头一次配合他转移了话题。

  

  他走到向腾辉身边,然后抬手指了指右前方。

  

  “我想坐。”

  

  向腾辉怀疑自己耳朵坏了,“做、做啥、啥子?”

  

  苏木戴着猫咪发箍对着他笑,一脸清纯的道:“摩天轮。”

  

  向腾辉沉默半晌,忍不住道:“你不行把这玩意儿摘了吧。”

  

  苏木翘翘嘴角,摸摸猫耳朵,“不好看蛮?”

  

  向腾辉沉默。

  

  “你喜欢就戴着嘛,我们快点去坐摩天轮吧。”

  

  

  后来向腾辉每每想起,都觉得陪着苏木出来散心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出去这一次,他整个人都被苏木拿捏住了!

  

  但是尽管向腾辉觉得和苏木的相处越来越奇怪,但苏木却并没有趁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表白。

  

  直到那场比赛结束。

  

  

  苏木皱着脸扒在钢丝网上哭,在刚刚战况最凶险的时候他都没想过失败,可等他真的赢下比赛成为冠军之后,压力从他身上消散之后,他才知道它有多沉重。

  

  他没在台上看到向腾辉,但他知道他一定在,他也一定会为他而骄傲。

  

  他从大山里走出来了,跟着他的启明星。

  

  

  姐!我走出来咯!

  

  向腾辉!我走出来咯!!

  

  

  苏木的赛后采访十分简短,他只说了自己想说的就结束了采访。

  

  他感谢了他姐感谢了现在的教练,还内涵了一句CJ俱乐部,最后,又郑重其事的感谢了向腾辉。

  

  他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离了他,我啥子也不是。”

  

  他说:“我爱你,辉哥,我的冠军,是为你拿嘞。”

  

  

  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表白,但除了向腾辉和马虎,谁都不知道这是一句表白。

  

  

  向腾辉其实没打算答应的,但苏木就站在他房间门口,带着奖牌奖杯,腰上还围着金腰带,一脸的青肿还傻笑着看着他。

  

  宾馆里住的大都是选手和教练,苏木现在可是个大明星,几乎每个人走过都要看他们一眼,甚至是直接过来恭喜。

  

  向腾辉看着苏木一句谢谢一句三克油的往外冒,脸上的伤口还没怎么处理,扯到了就皱一下眉头然后继续寒暄,终于是忍不住把他拉进了房间。

  

  苏木顺着向腾辉的力道进屋,还贴心的用脚把门给关上了。

  

  不等向腾辉问,他就用空闲的那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之前那枚属于向腾辉的金牌。

  

  “我说过,等我拿到冠军,金牌就是你嘞。”

  

  向腾辉认真纠正,“你是说的把我嘞还给我。”

  

  苏木紧接着说:“我嘞也给你。”

  

   他低下头,凑到向腾辉跟前,要他摘下来。

  

  向腾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他的奖牌。

  

  向腾辉的金牌其实没什么含金量,不像苏木的,放在手心沉甸甸的,这是一个格斗选手最顶级的荣誉代表,这枚奖牌,代表苏木。

  

  他又伸手接过奖杯,然后转身往屋里走。

  

  “行了,先过来坐下,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向腾辉凑近苏木的脸给他上药,太近了,向腾辉的手又总会挡住他的视线,以至于苏木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脸,但他还是坚持不懈的往向腾辉的方向看。

  

  “闭眼。”

  

  苏木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嘴巴却张开了。

  

  “辉哥,你听见了吧。”

  

  向腾辉拿着棉签轻轻擦过苏木脸颊上的伤口,漫不经心的回他:“啥子?”

  

  “我爱你。”

  

  向腾辉一个手抖,药粉倒了满手,他抿着唇,放下药瓶,转身准备去拿纸巾擦擦,却被苏木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知道你都晓得。”苏木一句接着一句,“你好早之前就晓得,我爱你。”

  

  向腾辉沉默,苏木就紧紧盯着他,接着道:“你对我,也不是没感觉,对不对?”

  

  向腾辉立马否认,“不对。”

  

  “对。”

  

  苏木站起身来,双手把住他的肩膀,凑到他面前,笃定道:“对。”

  

  “对个屁。”

  

  向腾辉挣开他的手,有些挫败的跌坐在沙发上。

  

  “你咋个会看上我啊!”向腾辉忍不住大声问他,“我是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我比你大二十岁!我他妈一个老光棍有啥子值得你爱的啊?!”

  

  “我不知道。”

  

  向腾辉狠狠出了一口气,苏木的回答让他不知所措,他只能装作笃定的大喊:“嘞他妈就不是爱情!”

  

  苏木却说:“我从小就决定要跟到你咯,一辈子。”

  

  “我也不晓得到底咋个爱上你嘞,但是这是爱。”

  

  苏木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向腾辉的那块金牌,眼泪划过伤口带来一丝刺痛感,他直直的望向把头埋在手掌里的向腾辉,道:“这是爱,从我知道的时候开始,我就确定这是爱情。”

  

  “从我的梦里有你开始,从我想着你自己做开始,这就是爱情。”

  

  向腾辉不受控制的浑身一颤,他强自镇定着,表情却再也绷不住那种冷静和震怒,他觉得喉咙干得发痛,心里又开始慌乱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直白的苏木。

  

  他习惯了逃避,习惯了苏木的点到为止,他不知道孩怎么面对苏木表露出来的,如此赤裸的爱。

  

  “……你,那叫性幻想对象,年轻人都有的。”

  

  苏木沉默的看着他,突然问道:“辉哥,你有没得女朋友。”

  

  向腾辉沉默。

  

  苏木蹲下身,凑近他,“没有是不是?”

  

  向腾辉察觉到他在不停地靠近,微微直起身子,试图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问他:“你想做啥子?”

  

  苏木没有回答他,只是偏头在他嘴上印下一个吻。

  

  向腾辉瞪大了眼睛,却抑制不住自己心跳和血液的速度,他艰难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得了格斗冠军,就不会被别个打死?”

  

  苏木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说:“那你就打死我吧。”

  

  然后又凑上去吻他。

  

  向腾辉没有动弹,只是双手慢慢滑落,又被苏木抓住挂到自己脖子上。

  

  他说:“你爱我。”

  

  他说:“你个瓜皮,闭嘴。”

  

  苏木闷声笑着,星星最终还是落到了他怀里。

  

  

  

  小番外

  

  马虎刚出狱的时候其实担心过苏木会不会已经被打死了,但他一抬头就看到他紧贴着向腾辉站着,笑得满面春风,他就知道,自己那个干爹认得亏大发了。

  

  

  王凤会知道其实还是个巧合,他本来只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商业代言想去找向腾辉商量商量,结果就看见苏木扛着向腾辉进了他的房间。

  

  向腾辉还低声喊着他的老腰,王凤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在地,良久才捂着心脏想,我的老心脏诶。

  

  

  苏木本来还想告诉他姐姐,结果被向腾辉狠狠教育了一顿,只是到最后还是被姐姐看出来了。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交代苏木要注意向腾辉的身体。

  

  她不止一次看到向腾辉揉自己的腰了。

【欣响】京海刑侦支队记事(二·六)

  无死亡刑侦局,主案情和全员cb,但欣响纯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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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案·埋骨地(六)

  

  

  

  曹闯斟酌了片刻,他没办法撂下“清浅水墨”不管,但是孙文虎作为潜在的重要证人,他也绝不能出事,于是曹闯就喊张彪加了个夜班,让他先去看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跟他汇报。

  

  “对了,换身衣服去,别一进去就让人看出你是干什么的。”

  

  张彪应了声好,“我跟李通商量好了,他今晚陪床,我就是临时叫过去替他一会儿的朋友。”

  

  曹闯闻言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嗯了一声,说了句不错,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张彪觉得师父这次肯定是在夸他,他忍不住咧了咧嘴,又马上压下。

  

  不能飘,要严肃。

  

  他出门前又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他特意避开了自己习惯的polo衫配夹克的打扮,镜子里的人穿着短袖短裤,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不少。

  

  想到最近入夜似乎还是有点凉,张彪又回头扒拉了一件运动外套出来,套在身上就出了门。

  

  孙文虎人在市第三人民医院,张彪跟李通问了位置,他说就在柳园小区大门往东三百米左拐的那条街上,很显眼。

  

  张彪是骑着摩托车去的,到门口的时候张彪看了眼手机,凌晨零点五十。

  

  他是零几分出门的,总共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地方不算太远,开车的话从警局到医院估摸着二十分钟就够了。

  

  他半道还买了两盒盒饭过来,力求把自己热心好大哥的人设立稳当。

  

  然而张彪刚到医院,摩托车还没歇火呢,李通的电话又来了,却是让他不用再来了。

  

  张彪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冷静的询问道:“怎么回事?”

  

  李通的语气十分犹豫,还有些心虚,听得出来他大概是被孙文虎教训了一通,“我舅发现我跟你们联系了,他说,他不想跟警察扯上关系。”

  

  张彪闻言莫名的有些想笑,忍不住道:“只听说过不想跟黑社会扯上关系的,第一次见不想跟警察扯上关系的。”

  

  说完张彪顿了顿,李通说的话其实也没毛病,毕竟和警察扯上关系的不是加害者就是受害人,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

  

  思绪回转,虽然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但这条线总算是看到了一点深挖的希望。

  

  张彪回过神来看着车上挂的两盒盒饭,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现在跟孙文虎接触。

  

  他考虑了一会,没拿定主意,干脆又坐回了摩托上,发现电话那头的李通还没挂,正小心翼翼的道着歉。

  

  张彪猛不丁听到李通道歉还愣了一下,他忍不住乐了下,觉得李通这人还挺有正义感的,也挺热心,说不定以后还能发展成特情呢。

  

  于是张彪放缓了语气安慰了他几句,又夸了他一通,等人乐呵呵的了,才继续问道:“他怎么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李通也觉得很奇怪,他回忆道:“我就出去给你打了个电话,回来他就问我给谁打的,我说是个朋友,他不信。你不是说最好不要提前告诉他吗?我本来想糊弄过去,结果过了一会他直接问是不是警察,我一愣,他就猜到了。

  

  “然后他就让我别再跟你们联系了,说警察的事情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别瞎掺和,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呢。”

  

  这么警觉?

  

  张彪沉思了片刻,觉得相比起警觉,孙文虎的状态听起来更像是个惊弓之鸟。

  

  他绝对是遭到了打击恐吓。

  

  如果说在这之前张彪还只是怀疑孙文虎跟这件案子有关系,那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孙文虎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可能知道些什么他自己也没在意过的、但对于案子有价值的线索。

  

  虽然对孙文虎不大友好,但这件事却让张彪看到了一丝希望。

  

  原先张彪他们着急就是因为敌暗我明,他们这边对犯罪嫌疑人是一无所知,但警方的所有动作却都在被大众密切关注着,专案组的存在一开始就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即使有保密条例,但也抵不过一些社会闲散人员的好奇心,总有走漏风声的风险。

  

  相比之前连个嫌疑人的影子都摸不到,现在对方坐不住了倒是好事。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他们敢动作,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而警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直到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

  

  想象很美好,但此时此刻,张彪的心里却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么乐观。

  

  这件事是给案件带来了一线希望,却也给警方狠狠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们的对手很可能是一个或者一伙无视法律罔顾社会道德的黑恶分子,甚至就是黑社会组织团伙。他们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对潜在证人下手了,而且也确实给警方的调查带来了一定的阻力。

  

  行之有效的手段,就不可能只用这一次。

  

  这次只是殴打恐吓,但随着调查的深入,为了阻止警方接近事实真相,他们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张彪甚至觉得,能搞出这么一桩离奇诡异的案子,嫌疑人不一定没有胆子对警察下手,他们也时刻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虽然基本上确定了孙文虎被打的原因,但张彪还是问了一句:“知道他为什么被打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舅他不愿意说,只说是自己倒霉。”

  

  张彪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是今天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孙文虎面前了。

  

  他低头看了看车上挂着的盒饭,突然问道:“吃饭了吗?”

  

  “啊?”

  

  李通出来时还穿着保安制服,小伙子一脸惊喜的走到医院门口,张彪把盒饭递给他,还问了下他的忌口,李通忙说他不挑食。

  

  “好,那你好好照顾你舅舅,让他也多注意安全。”顿了下,张彪又道,“随时欢迎你跟我们再联系,需要帮助的时候,人民警察一直都在。”

  

  李通一脸感动又要说谢谢,张彪朝他摆了摆手,转身骑上摩托,然后一个潇洒的甩尾掉头,在一阵轰鸣中消失在了李通的视线里。

  

  李通拿着两盒还热乎的盒饭,不知道是不是忙了一天的缘故,眼睛一时还真有些发酸。

  

  他转身回到医院,决定再尝试着劝劝他舅舅,跟警察扯上关系,总比被什么黑社会的盯上要好。

  

  然而张彪并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拐角靠墙停了车,远远地能看到李通走进医院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给曹闯打去了电话。

  

  

  

  在张彪赶去医院的时候,曹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大胆出手,试着把“清浅水墨”给约出来,他紧张的等了一会,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对面答应了。

  

  

  

  【清浅水墨:正好,你把尾款一块带给我吧(00:16:44)】

  

  【北方:行,你什么时候有空?(00:18:06)】

  

  【清浅水墨:你小心别被阿sir盯上啊(00:20:04)】

  

  【清浅水墨:你跟这么大一桩案子扯上关系,小心之后拿你做替罪羊啊(00:22:56)】

  

  【清浅水墨:这种疑难大案,他们为了破案率,不择手段的(00:24:10)】

  

  

  

  曹闯看到这疑惑的皱起了脸,然后冷笑一声,心想等见面的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警方的手段。

  

  尽管对方胡说八道的让他很想好好给他做做普法教育,但曹闯还是很尽职的扮演了一个涉世未深、空有抱负但容易被人糊弄的小年轻的形象,又聊了两句。只是最后对方也没松口,只说有空就联系他。

  

  曹闯虽然遗憾,但也没准备这么简单就能抓住他,痛快的应了下来。

  

  直到他关上电脑,疲惫感才清晰的涌了上来。

  

  曹闯揉了揉眼睛,在脑子里又捋了捋现在的情况,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这么撑着头睡了过去。

  

  

  

  英子抱着微烫的资料急匆匆回到支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她愣了一下,然后就透过支队长的办公室窗户看到了撑着头一动不动的曹闯。

  

  窗户没关,她走到窗户前面小心翼翼的探头,发现曹闯似乎真的睡着了。

  

  英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凌晨零点半。

  

  她小心的坐在了窗户旁边的工位上,准备等曹闯休息一会再跟他汇报。

  

  大概因为心里有事,曹闯并没有睡多长时间。他睁开眼就下意识的去看屏幕,却只看到了睡眼惺忪的自己。

  

  哦对,人他已经算是约出来了,就等信儿了。

  

  这算是今天第一件算是完成了的任务。

  

  曹闯长出了一口气,准备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结果刚起身就从余光里瞅见一颗头缓缓从窗户边上伸了出来。

  

  “曹支!”

  

  “哎呦我……英子?”曹闯被吓得一激灵,看清是英子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看着小姑娘笑眯眯的模样,忍不住道:“别我还没累出个好歹来,你先给我吓出心脏病了。”

  

  英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把手里的资料朝他晃了晃,说:“这不是等着给您汇报呢吗。”

  

  曹闯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才零点四十多,又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缉毒那边也加班?”

  

  英子点点头,然后把资料往窗户里一递,正色道:“曹支,有新发现!”

  

  曹闯应了一声,眨眨眼睛打起精神,接过资料正要看,就被英子说的话吓了一跳。

  

  “那个乞丐根本不是瞎子。”

  

  “什么?!”曹闯猛地抬头看向她,随即又迅速低头去看手里接过来的资料。

  

  资料右上角就是康湖开在派出所里拍的大头照,上面的人没有戴那副磨砂眼镜,一双三角眼浑浊的睁着,面无表情,看起来行将就木。

  

  曹闯随口问道:“这什么时候拍的?”

  

  “最近一次是,去年九月拍的。”英子在一旁道:“他叫康湖开,今年四十二岁,有近二十年的吸毒史,多次因吸毒被抓,有不下五次强制戒毒的经历,但还没有被抓到过贩毒什么的。”

  

  曹闯的眉头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没有被抓到过和没有可不是一码事。

  

  “他的毒品来源缉毒那边没查出来吗?”

  

  英子摇摇头,回道:“他嘴很硬,问就是朋友送的,问是哪个朋友就装头疼说不记得,或者说自己眼睛不好,看不清。他平日里行踪不定,很难查,最后总是被新的案情覆盖,现在也还是搁置着。”

  

  曹闯点点头,继续看着资料,然后发现康湖开平日里出了装瞎乞讨之外,还会给人算命骗点钱。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网上的那个“清浅水墨”。

  

  一个案子,一条线索,两个身份,人物特征却有部分重合。

  

  曹闯拧着眉,忍不住大胆猜想,有没有可能,这两个身份其实是同一个人呢?

  

  康湖开,有没有可能就是“清浅水墨”?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两个人也一定认识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曹闯正思索着,突然想起了那张照片,心猛的一跳,“坏了,那康湖开岂不是知道杜通海有他的照片?”

  

  他想着刚才跟“清浅水墨”的聊天内容,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有暴露,但他不清楚康湖开对杜通海了解多少,会不会发现他现在其实还在派出所。

  

  他现在既希望“清浅水墨”就是康湖开,也不希望因此浪费了杜通海这条线索。

  

  英子点点头,道:“甚至有可能,那张照片就是康湖开看着杜通海拍的。”

  

  曹闯想到康湖开那张照片里藏在磨砂玻璃眼镜下的眼睛,脑海里闪过那双三角眼半睁着,微笑着直直的盯着杜通海的样子,后背都窜上一丝凉气儿。

  

  他停下想象,抬头见英子还在一边站着,就朝她摆了摆手,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不早了,明天还要照常工作。”

  

  英子应了一声,她也困得厉害,干脆转身去了休息室里。

  

  这个点再回家不如就留在局里歇着。这么想着,英子给家里发了条短信就进了休息室。

  

  另一边曹闯又坐回了椅子上。他现在还不能休息,跟“清浅水墨”的见面很重要,轻易不能吹了,否则日后的调查只会越来越难。

  

  他正头疼着呢,余光又瞥见有人进了办公室。

  

  曹闯抬头一看,是安欣和李响。

  

  “你们怎么来了?”

  

  安欣这才发现曹闯还在办公室,他喊了声师父,讪笑道:“我俩睡不着。”

  

  曹闯闻言笑了声,当即道:“来得倒是巧。”

  

  曹闯给安欣二人简单讲了一下情况,在听到康湖开不是瞎子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愣住了,然后就是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缉毒支队里有他的资料,这件事不知道会让他们栽多大的跟头。

  

  “杜通海再在局里就不安全了,不能让人发现他已经交代了。”曹闯朝二人道,“我准备让他提前回家,你们两个在后面跟着,看一下情况,看有没有人在他家盯梢什么的。”

  

  他叹口气,忍不住道:“希望那边还不知道杜通海在这待了一天了。”

  

  “没问题师父!”

  

  “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答应的很快,也没多说,转身就准备去找杜通海,曹闯又最后嘱咐了一句别被别人发现,就放他们去做了。

  

  曹闯正准备坐回椅子上,又想起来什么,冲着窗户外边喊道:“记得办手续!程序得合规!”

  

  李响远远地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曹闯揉揉太阳穴,身上卸了力靠在了椅背上。

  

  然而还没等他清净几分钟呢,张彪的电话就来了。

  

  张彪也没废话,直接把情况和他的猜测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觉得孙文虎这里绝对有线索,说不定我们真的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曹闯听完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凶手可能是黑社会……”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彪子,你先回去休息吧,他们在医院,今晚应该没事。

  

  “好好休息,明早上开会。”

  

  

  

  

  

【欣响】京海刑侦支队记事(二·五)

  无死亡刑侦局,主案情和cb向,但欣响纯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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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案·埋骨地(五)

  

  

  

  

  深夜,李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脑袋里全是案件相关的各种画面,从倒塌的现场到地上那道后浇的水泥的界线,再到村委、小区、派出所,还有晚上迎来的四位专家,最后又想到杜通海交代的那番话。

  

  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有闲着,虽然坏消息不断,但收获也不少,只是所有的信息如同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线头还不止两个,他再怎么整理,却还是越理越乱。

  

  李响翻了个身,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真的是一点都睡不着。

  

  他从床上坐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声音,只是过了两分钟也没拿准安欣是睡了还是跟自己一样发呆。

  

  李响枯坐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喝口水。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然后拿出自己小时候偷偷溜出去玩儿的心态,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李响刚打开一个门缝,就发现门边一团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靠在门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听到他打开门的响动,门边的黑影猛地一抬头,李响冷不丁对上一双闪着暗光的眼睛,差点被吓得平地摔一跤。

  

  安欣抬头讪笑,李响舒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你蹲我门口干嘛呢?”

  

  安欣扶着墙想起来,但或许是蹲太久了,他起身起到一半就顿住,然后伸手抓住了李响的胳膊,缓了一会儿,才解释道:“这不是想找你聊聊案子,到门口了才想起来不知道你睡没睡……”

  

  李响好笑道:“你直接打开门看一眼不就完了,平时你进我房间的时候也没见你敲几次门啊。”

  

  安欣缓的差不多了,扶着他缓缓直起腰来 ,一脸认真的道:“那不一样,万一你晚上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呢。”

  

  李响一时无语,然后果断抬脚踹他腿弯。

  

  安欣哎哎叫着偏身躲开,一双手死死抓住李响的胳膊来维持重心,脸上又扬起笑来,转移话题道:“响,你看我蹲的好累哦,咱们先进去说嘛,先进去。”

  

  李响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反问道:“进去干嘛?你这时候不怕我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错了错了,”安欣麻利的赔笑,“响哥睡觉可老实了,谁造谣我响哥我第一个不同意!”

  

  说着,安欣推着李响往屋里走,李响笑了笑,也没再折腾他,顺着他的力道退回了屋里。

  

  安欣非常自然的回手关了门 ,走进去打开了李响的床头灯,然后朝他问道:“响,我能坐你床吗?”

  

  李响点点头,道:“上去坐着吧,反正我也没换衣服就上床了。”

  

  两个人都怕半夜有事,都只脱了外套便爬上了床。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方便他们讨论了。

  

  安欣和李响两人在床上盘膝相对而坐,安欣来找李响的时候没多想,也没带记录本,李响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记录本,摊开放在了两人之间。

  

  谈及案子,两人的心情又都沉了下来。

  

  李响问他:“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安欣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没,太乱了。”

  

  李响点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杜通海的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但是我们现在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安欣接着道:“先不讨论杜通海交代的那个原因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谁给杜通海提的这个建议?和告知杜通海这个消息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如果不是,那那个人又是谁?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满脑袋的问题,然而却一个答案都没有。

  

  顿了顿,安欣又道:“而且最让我在意的是,徐冒一家的失踪。”

  

  李响对这件事也觉得很是头痛,“整整三年,居然没有一点消息,徐冒也算是个有名的企业家了吧?这样的人失踪,居然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李响又道:“而且有一件事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埋尸的方式。”

  

  安欣闻言缓缓皱起了眉,他思索了片刻,犹豫道:“这种封建迷信的事情……”

  

  “其实主要是地面上那道分界线。”李响解释道,“地面的水泥进行了二次浇注,但是墙壁却没有二次粉刷的痕迹。

  

  “徐冒应该是趁着二次翻修的时候进行的风水房的改建,那么,既然墙壁是整体进行的改建,那如果地下的那具腐尸也是他的手笔,那他就不应该有那道分界线。”

  

  安欣闻言愣了一下,他此前虽然也对此有些疑惑,但是这件事情让他疑惑的地方太多了,他一时没有深想,李响此话一出,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让他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如果,如果不是徐冒干的,那谁能从他的房子里埋尸?”

  

  李响思索了一下,道:“可徐冒失踪……”说到这里他猛的一顿。

  

  “他失踪了!”

  

  安欣点点头,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李响有些艰涩的开口道:“徐冒失踪了,但他的房子里,却多出来一具腐尸。”

  

  床头灯的灯只照亮了小小一块,两人各有半张脸被埋在黑暗里,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个小小的笔记本,似乎能从上面一条条的杂乱线索里窥见案件真相的可怖一角。

  

  李响苦笑一声,“今天晚上我是睡不着了。”

  

  安欣也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他沉默一会儿,道:“要不,去吃个夜宵,然后直接回局里吧。”

  

  李响思索了一下,道:“先跟师父汇报一下吧。”

  

  安欣点点头,又问道:“吃点什么?”

  

  李响翻出曹闯的电话,闻言回道:“其实我不是很饿。”

  

  安欣闻言扬了扬眉毛,“泡面?”

  

  “行。”

  

  

  

  曹闯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清浅水墨”聊天。

  

  

  杜通海被抓的时候不少人看到了,虽然不能确定这个“清浅水墨”在不在现场,但是谨慎总没有错处,现在他们不能失去任何一条可能得线索。

  

  于是曹闯决定假装被拘留,刚被放出来。

  

  他揣摩着杜通海的讲话习惯,尝试着跟“清浅水墨”聊天。

  

  

  【北方:消息是不假,太真了!(22:28:30)】

  

  【北方:我差点就留了案底了!(22:29:01)】

  

  

  对面没再回复。

  

  曹闯等了一会,没继续追问,而是起身出了门去了技术室。

  

  

  英子还在处理照片,曹闯坐在英子后面盯了一会。他也看不懂图片处理,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有些犯花,干脆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半个多小时后,十一点半,英子结束了对图片的精处理,转身一句曹支还没喊出口,就发现曹闯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英子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呢,大概是英子起身的时候拖动椅子的声音叫曹闯听到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见英子站在位置上,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清醒了过来。

  

  “处理好了?我看看。”

  

  曹闯站起身走到电脑屏幕前面,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开始观察。

  

  他其实从一开始也觉得这个乞丐的脸色很眼熟,但是手机的像素并不是很好,杜通海拍的时候估计也是随手一拍,虽然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的五官,但是面色也只能看出来憔悴,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特征。

  

  但是在处理过后,这个乞丐憔悴的很有特点的面部特征就很清晰的显露了出来。

  

  屏幕上的人面色干枯发黄,两颊内凹,脸部有明显的痤疮和痘痘,甚至在下巴的地方还有一块明显的皮肤溃烂。

  

  这是个很标准的吸毒者的脸。

  

  曹闯无意识的皱起了眉,他发现了一个可能的新的抓手,但更多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前一阵子市里刚开展过一个涉毒打击行动,那个乞丐很有可能有档案资料在局里。

  

  但是曹闯不明白的是,他一个乞丐,还是个盲人,他哪儿来的钱吸毒?

  

  而那个“清浅水墨”又是怎么跟这个吸毒的乞丐搭上的联系呢?

  

  曹闯紧锁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乞丐一双躲在磨砂镜片下的眼睛看不真切,总给曹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便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这时候急不得。

  

  曹闯让英子把照片拿去缉毒那边跟吸毒人员名单比对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人,便又回了办公室,准备继续跟“清浅水墨”搭话。

  

  他刚坐回电脑前,就发现屏幕上的对话框里多出来了几条消息。

  

  

  【清浅水墨:呵呵(23:30:56)】

  

  【清浅水墨:但是你不也爆出来一个大新闻么(23:32:03)】

  

  

  曹闯看了看时间,23:33,消息刚刚发过来。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始回复。

  

  

  【北方:这确实是。(23:34:55)】

  

  【清浅水墨:这不就完了,万事皆有定数,想要得到什么,怎么能不冒点风险呢?哪有那种好事(23:37:12)】

  

  【北方:呵呵(23:37:42)】

  

  【清浅水墨:你相信我,咱们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合作的机会呢(23:40:46)】

  

  

  其他的合作机会?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有其他消息?

  

  曹闯手指顿了顿,正在考虑要不要试着把他约出来,然后就接到了李响的电话。

  

  

  “喂?”

  

  “师父,我们……有个猜想。”

  

  

  

  听完李响的猜测,曹闯眉头紧锁,他稳下心神来让李响他们今晚好好休息,也没注意回复就直接挂了电话。

  

  曹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对话框里没有新消息,他就那么愣愣的盯着屏幕,脑袋里把手头上的线索过了一遍又一遍,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李响他们说,徐冒可能就是他房子里那具不知名的腐尸。

  

  

  这是个很大胆的、很靠直觉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但是同样的,他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没有任何一条可以否认这种可能。

  

  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曹闯希望这个猜测能早些被推翻,否则这桩案子的复杂程度不知道会再翻几个番。

  

  自产自销的案中案,他这辈子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呢。

  

  曹闯忍不住伸手撑住了脑袋,狠狠搓了一把头发,一口气将叹未叹。

  

  就在这时,张彪也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曹闯按下接听键,额角一跳一跳的,他总觉得这大概也不会是个好消息。

  

  不等曹闯开口,张彪便直接道:“师父!出事儿了!孙文虎被人给打了!”

  

  “孙文虎是谁?”

  

  “就是那小区物业经理,保安李通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