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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鑫大饭店|龙波】大雪天

  

  「华鑫大饭店」少爷和我华鑫初遇周年7×24h庆祝活动

  520甜食日 16:00

  

  

  预警:我流武侠龙波

             是武侠失败的黑巧(点头)

             不虐不虐,hehe

             一万加,逻辑起飞~

  

  

  ————————————————

  

  正文

  

  

  

  

  刘波下山的时候正值初冬,刚进十月,他正准备翻出来柜子里的厚被子换上,就接到了友人的手信,还有同信纸卷在一起的五张银票。

  

  刘波看着银票,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

  

  信鸽扑朔着翅膀倏地远去,速度很快,估摸着是跟商行镖局等地方借的,也不知送一次信要花多少钱。

  

  刘波打开被卷成小卷的信纸,来信不过寥寥几字,没什么寒暄。他只扫了一眼便收了信,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这山叫西山,因为在小镇镇西而得名,西山占地不多,但格外的高而险。除了一些采药人之外,没人会去爬西山,刘波更是这西山几百年来唯一一户山民。

  

  不过现在他也要下山了,这次不一定会回来。

  

  正巧,刘波上次采买的粮食都快吃完了,也不必担心浪费,他只收拾好了刚拿出来的厚被褥塞回箱子里。箱子里先铺上一层兰草,用来防虫防腐。刘波拔的有些多了,多余的就堆到了箱子旁边。

  

  他心想,若是真有那倒霉的有缘人寻到了这处小屋,山上夜里寒冷,也算是有个能舒服睡觉的地方。

  

  

  刘波站在门口望了望,天阴沉沉的白,看起来像是要下雪。

  

  

  “今年这雪来的可早。”

  

  

  刘波感慨了一句,麻利的换上了自己唯一的那套棉服,其他三套单衣叠好塞进了包袱。

  

  除了衣服和他之前攒下来的一笔小财还有那五百两之外再无他物。

  

  

  临走时刘波挡好门窗,又在门槛后面放了几两碎银。

  

  回不回来另说,后路得备着。

  

  刘波最后看了一眼小小的木屋,转身踏上了只他一人五年才踩出来的一道窄浅的山道。

  

  刘波出门没走多久天上便开始飘起雪花来,他只是看到面前飘落了一个小白点,再抬头,已是漫天飞雪。

  

  刘波紧了紧衣领,加快了脚步。他赶在雪落到山下之前下了山。

  

  

  路上,刘波在心里默默复诵友人给他写来的那几个字。

  

  【刘氏书,十月初四下营州,红宾】

  

  倒是碰巧,刘波所在的西山离营州城不远,半天就能到。

  

  刘波挑了挑嘴角,却没笑出来,只是重新加快了脚程。

  

  

  

  大雪很快追上了他,但他没有就近去附近的村庄歇脚,而是顶着愈下愈烈的雪向营州城出发,最后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

  

  或许是因为大雪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酒楼茶馆里倒还算热闹,牛羊肉的香气合着浓烈的酒香一飘一条街,刘波寻着味儿到了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门口,他看了一眼招牌,然后转头走进了对面的客栈。

  

  “呦,客官,您里边儿请。”门口蹲着的小二麻利的起身给刘波掀门帘子,用肩膀上洁白的方巾轻轻的给刘波扫了扫他身上的雪,热情道:“这雪够大的,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刘波没急着答话,而是抬眼打量了一下大堂。

  

  屋里四角都放了炉子,很是暖和。客栈坐北朝南,共有三层。

  

  楼梯在大堂东西两侧,大堂东面是柜台和后厨门,一个穿着蓝色棉袍的男人正坐在柜台里头看书,应该是客栈掌柜的。正中摆着六张桌子,有两个男人正在吃饭。西面则是一整墙的酒柜,旁边一扇小门,不知道通往哪里。

  

  掌柜的见状朝小二招了招手,自己出来招呼刘波。

  

  小二笑嘻嘻的跟刘波介绍了掌柜的,“这是我们红宾客栈掌柜的,姓叶。”说完就又回了门外边蹲着等客。

  

  刘波抱拳道:“叶掌柜,鄙姓刘,江湖闲散人。”

  

  “刘大侠。”叶掌柜也回他一礼,声音有些故作低沉的问道:“不知刘大侠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刘波越过他看了看柜台后挂着的房牌,转而问道:“不知叶掌柜这里有什么房?”

  

  “本店有天字房五间,在三楼,地字房六间,在二楼,还有人字的通铺两间,在一楼。”叶掌柜答道,“目前天字房还有两间房,地字房已经满了,通铺还剩下几个位置。”

  

  刘波闻言笑了笑,道:“叶掌柜生意兴隆啊。”

  

  叶掌柜摆了摆手,笑了笑,胡须翘起,道:“冬天赶路都急,大都是歇歇脚便走了,也就赚个人气儿。”

  

  刘波点点头,没再多问,直接道:“那给我一间天字房,住两天。”

  

  叶掌柜痛快道:“没问题,天字房一日四两银,包括一切食宿费,两日就是八两。现在还有天字二号房和五号房,二号房走廊往西第二间,五号房走廊往东最后一间,您看您要哪个?”

  

  刘波从怀里摸出八两银递给叶掌柜,道:“二号房吧。”

  

  “好嘞,您请稍等,我叫人领您过去。”叶掌柜转身取了天字二号的房牌交给了刘波,也没等刘波推辞,转身朝着后厨喊道:“小雪?小雪!出来干活儿啦!”

  

  “哎!”这声音听着清脆,只是却不是从后厨传过来的,而是西边的小门里。

  

  刘波应声望去,一个穿着天青色小袄的小女孩从门里跑了出来,长相比叶掌柜漂亮许多,气质娇俏,巴掌大的小脸儿上透着薄红,很是可爱。

  

  叶掌柜一见叶小雪从那门里出来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等叶小雪走进了,刘波才明白叶掌柜为何叹气。

  

  虽然眼神清明,但叶小雪满身的酒香气浓烈让人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而小姑娘脸上的薄红应该也不是冻的,应该是刚才躲在那门里喝酒喝出来的。

  

  叶掌柜敲了下叶小雪的脑袋,对着刘波歉意道:“让大侠见笑了,小女叶小雪。”

  

  叶小雪朝刘波施了一礼,然后问叶掌柜道:“几号房?”

  

  叶掌柜无奈一笑,把系着布条的钥匙递给了叶小雪,道:“天字二号。”

  

  叶小雪接过钥匙,领着刘波上了楼梯。

  

  

  

  刘波跟着叶小雪进了房间,才发现这天字房还是个两进的。

  

  房间外间是个会客室,窗户开在门正对面,房内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右边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副围棋。会客室左边立着一扇屏风,屏风后面的里间才是卧房。

  

  里外间的隔断处还挂了帘子,加上屏风,能彻底隔绝另一边的视线。

  

  叶小雪领着刘波看了看房间,又先后指了指床头和门口的两根绳,道:“有事儿客官只管摇铃就是。”

  

  说完就把钥匙给了刘波。

  

  刘波收了钥匙,又问道:“这钥匙一共几份?”

  

  “只有我爹那里有一份备用的,非必要绝不拿出,客官尽管放心。”

  

  刘波点点头,叶小雪应声告退。

  

  房门刚刚关上,刚放下包袱、正准备坐到椅子上的刘波就悄无声息的蹿上了房梁。

  

  他并未在房梁上落脚,而是一跃而过,身形滞空的瞬间双眼迅速扫视了一遍梁上。

  

  确定房梁上没什么机关之后,刘波又从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了一粒指甲大小的碎银,他走进立减,蹲下身,手腕一动将碎银甩进了床底。

  

  短促的风声之后接了叮的一声轻响,碎银原路弹回刘波手里,他掂了掂,又塞回怀里。

  

  床底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行走江湖,重要的东西不过有二,一是小心二是谨慎。刘波才能藏在小小的西山整五年没被旁人找到,不外乎就这两个原因。

  

  

  

  五年前,刘波二十六,他本来二十岁就在营州城内考中了秀才,但考上秀才之后却再难寸进,二十二岁改行经了商,短短三年就成了北方的一方巨贾。

  

  不过那时候他还未被江湖人所知,更无人知道他是曾经大名鼎鼎的战神将军刘文枪的儿子,不知道他已将自己父亲的看家本领学了个九成九。

  

  在他手中,一杆长枪如长龙,不动时看起来甚至有些文弱,动时却迅如雷霆,枪尖转瞬即至,不过半刻便能取人性命。

  

  直到他父母都突然病逝,刘波才从前来抢夺所谓秘籍的贼人口中知道,自己父亲原来曾是那样显赫一时的人物。

  

  但朝廷却说刘文枪早已战死沙场。

  

  

  

  当时也下着雪,刘府家仆都尖叫着逃尽了,没跑掉的都死了,不大的院子里血气弥漫,雪花落到地上,被血水浸透,又被踩在脚下,变成了黑红色的雪泥。

  

  刘波呆呆的站在门口,视线从那人白净无须的脸上划过,随后眼神不自觉被那人的靴子吸引,他盯着那人脚上的靴子看了半晌,才有些木讷的回道:“没有秘籍。”

  

  那人当即嗤笑了一声,然后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想要将他拿下。

  

  刘波叹了口气,肩膀一矮躲过了那人伸过来的时候,然后向前半步,肩膀猛地撞向他胸口。

  

  那人完全没料到看起来文弱的刘波会突然暴起,被他靠了个结实,瞬间被撞飞出去。

  

  为首之人见状瞳孔骤缩,伸手就要拔刀,然而他的手指刚刚握上刀把,就被刘波一手按了个正着。

  

  刘波手指顺着他的手腕向上,那人只觉手臂一阵剧痛,仿若错骨分筋,他哀叫一声,又想要抬腿去踢,被刘波另一只手给轻松拍下,随后刘波一步移到他正对面,双手猛地一抬,握拳以拳锋猛击他的两侧太阳穴。

  

  砰地一声闷响,清晰的骨裂声掺在其中,为首之人整个人猛地震了三下,然后瘫倒在地,七窍出血,已然没了声息。

  

  其余几人被震在当场,一阵拔刀声后,却无一人敢上前。

  

  刘波扫视了一圈,发现他们都穿着靴子。

  

  

  原来不是所谓病来如山倒,而是早有预谋、蓄意谋害。

  

  

  他垂眸,又叹了一口气,重复道:“没有秘籍。”

  

  若说本来贼人还将信将疑,但见刘波这一身武艺之后却越发笃定秘籍的存在来,闻言只是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人拿出哨来吹了两声,其他人便一拥而上。

  

  刘波知道他们这是在叫外援。他其实还能跑,但他不想跑。

  

  他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马上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了。

  

  

  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猛地回身跃进里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杆落满了灰尘的长枪。

  

  

  当晚刘宅内杀声震天,却无一人报官。

  

  或者是报了,但无官来管。

  

  

  

  次日邻人小心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刘宅大开的宅门。宅门以内看不见白雪,只有拿着一杆长枪、浑身是血的刘波,和满地的尸体。

  

  邻居大骇,迅速关上了门,然后遣了小厮从小门出去报了官,官兵来时却只见到了一座死宅。

  

  

  当地官府以杀人害命为由通缉了刘波,并将刘宅查封,但刘宅主人乃是刘文枪且刘家有本枪术秘籍的事却不胫而走,刘波一夜一人一枪杀了前后共五十人的事迹也流传了开来。

  

  刘波自此有了个野枪王的称号,意为江湖之外用枪第一人。

  

  

  消息自然是刘波托人放出去的。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非要找到那本根本不存在的秘籍,又是朝廷里的哪位如此瞧不起他家的枪法,派人来行凶时连官靴都不记得脱,亦或是,栽赃嫁祸。

  

  究竟是谁,害死了他父母。

  

  

  刘波拿他经商所得托了一友人打探消息,只要有涉及刘家或者刘家秘籍的事都要告诉他。而他本人则是远远的躲了出去,窝在小小的西山上,以棍代枪,日复一日的苦修。

  

  只是后来官府却突然撤了他的通缉令,将那些人打为了流寇,而刘波只是个死了父母、遂伤心出走的可怜人罢了。

  

  

  

  刘波还记得他山上没两个月,就听闻因为所治县内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即便贼人都死了,当时的县令还因此被罢了官,不过二十不到的年纪就归了乡。

  

  刘波想起他,轻轻笑了笑,笑过之后却是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遇见他这样的人,那人也是被连累惨了,不然他该是青云直上才对。

  

  其实他也不必非要那么早就为他平反,他清楚朝廷之上人皆不由己,他也不会怨他。

  

  或者,他不要怨他心狠,怨他不告而别就好了。

  

  

  

  刘波斜斜的靠在床榻上,隔断上的帘子挽着,从这个角度看去,能从帘子跟屏风的缝隙处看到半扇窗户。

  

  窗户紧闭着,窗外影影绰绰,看起来雪下的似乎更大了。

  

  

  刘波收回视线,抬手扯了一下床头垂下来的细绳。

  

  他默数着,五息过后,叶小雪敲响了他的房门。

  

  “客官。”

  

  刘波闭上眼,靠在榻上没动,懒洋洋道:“劳烦给我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龙傲天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十月初四城门落锁前赶到了营州城。

  

  守门的官兵正准备落锁,龙傲天急忙忙从马车上下来,给守卫塞了几块碎银,说自己来寻出走的妻子,希望可以通融一二。

  

  或许是龙傲天的表情太窘迫了,也或许是这碎银够分量,守卫一脸同情的拍了拍龙傲天的肩膀,只是探头往马车里看了看,便把他放了进去。

  

  看他进了城,矮个儿的那个还跟同僚感叹道:“连妻子都收拾不住,可怜呦,出手倒是阔绰,莫不是入赘的吧?”

  

  声音不小,龙傲天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现在实在是无暇顾及。

  

  他要找到刘波,他得救他!

  

  

  

  

  龙傲天与刘波相识在十年之前,彼时龙傲天还不叫龙傲天,只是姓龙而已。

  

  刘波刚二十岁,而他才十三。

  

  那时刘波刚中秀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满心的以天下为己任,正巧遇到南方洪灾,大批灾民向北逃难,刘波救助了不少人,龙傲天便是其中一个。

  

  与旁人不住的感恩戴德不同,龙傲天原本不想接刘波的施舍。

  

  刘波见他一脸的倔强,即便一身狼狈也依旧挺着脊背,谈吐间也能听得出来他的不俗。

  

  他忍不住问了他几个经义上的问题,龙傲天虽然疑惑,但都能对答如流。

  

  之后刘波又问了几道策论题,这对于龙傲天当时的年纪来说已经是超纲的了,但龙傲天依旧能轻松答出,语言简洁精准,逻辑顺畅明确,思虑周全。

  

  这简直是神童了!

  

  刘波干脆把他带回了家,要供他读书。

  

  但龙傲天不愿却白白受他恩惠,刘波看他倔强的模样,不由失笑,只说你以后考取了功名、成了官,为黎民百姓做好事便是对他的报答了。

  

  龙傲天没说话,只是直直的望向刘波,良久才点了点头。

  

  他是奴生子,天生贱籍,不能考取功名,他所有的知识都是在他替龙府中正儿八经的小少爷做功课时学来的。

  

  他虽不甘心,却也不忍抛下对龙老爷一片痴心的生母,便只忍着,慢慢就成了现在这副少年老成、甚至是有些冷漠的样子。

  

  直到这次洪灾,龙家被抢,一家人流离失所,他的生母死于热证,他便故意跟龙家走散,一路浑浑噩噩的来到了北方。

  

  

  然后,他遇到了刘波。

  

  

  刘波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让他做官,希望他能有远大的志向,他便做。

  

  没人教过龙傲天人生在世到底应该做什么,但他听他母亲说过,她不奢望他多有出息,但求他做个老实人,做个好人。

  

  他能看出来刘波是个好人,他也希望他做一个好人。

  

  那便做。

  

  

  

  就这样,龙傲天被刘波带回了家中,成了他名义上的学生,也重新给他办了户籍,就落在了刘家。

  

  刘波问他叫什么,他说没有名字,但是他姓龙。

  

  刘波眨眨眼,笑道:“姓龙啊,好姓氏。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那得起个配得上这个姓的名字……傲天,傲天怎么样?”

  

  龙傲天第一次听到记得名字,他看刘波温吞的脸上少见的笑的张扬,突然也觉得胸中涌出些许豪气来。

  

  他点了点头,道:“好。”

  

  刘波得到了肯定,有些兴奋的喊他:“傲天。”

  

  “少爷,我在。”

  

  “龙傲天。”

  

  “我在。”

  

  

  自此,龙傲天是龙傲天了。

  

  

  

  后来,刘波死活考不上去,龙傲天却在十七岁时便考中童生,一年后便中了秀才,此后一路考到了殿试。

  

  两人就此分开两年,直到龙傲天自请回乡,做了当地的县令,他们才又重逢。

  

  

  

  刘波在见到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龙傲天的时候是惊讶的,在得知龙傲天是新来的县令之后就是惊愕了。

  

  以龙傲天的能力,殿试前三应该是没问题的。刘波以为他应该直入翰林院,成为皇帝近臣,然后再朝堂上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而不是回到这么个地方来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刘波不解,但他只以为是龙傲天紧张了,发挥失常,便也没有多问。见龙傲天心情还算不错,便向他道了恭喜,然后便只是叙起旧来。

  

  一别两年,两人的身份都有改变,龙傲天成了县令,而刘波做了商人。

  

  但他们又好像都没变,刘波还当龙傲天是个孩子,而龙傲天对他的心意也一如往常,从动心那刻便再未变过。

  

  

  

  龙傲天觉得,喜欢上刘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人能拒绝他那种温柔的聪明,还有他不经意间的体贴。

  

  龙傲天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那时他已经来北方两年了,见了好多次雪了,但他依旧觉得新奇非常。

  

  直到某次刘波感了风寒,不能玩雪,但是心又痒痒,便扒在窗沿儿上让龙傲天玩儿给他看。

  

  

  龙傲天认真的蹲在院子里堆雪人,堆着堆着,越堆越觉得眼熟。

  

  刘波问他你堆得谁啊?

  

  龙傲天抬头,刘波当时才二十二岁,尚未蓄须,白净的脸上透着病态的酡红,笑容却温和依旧,一双眼睛水润润、闪亮亮的望着他,窝在窗台边的样子像个小动物。

  

  龙傲天想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他很可爱。

  

  

  可爱?

  

  

  龙傲天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是知道刘波会武的,而且也知道他的水平很高,这样一个八尺男儿怎么能说是可爱呢?

  

  龙傲天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搓搓手跺跺脚,还没装的多冷呢,刘波就急忙喊他进去了。

  

  

  后来龙傲天又专门去看了刘波练枪。

  

  刘波见他来,朝他粲然一笑,眼睛里的闪光细碎但扎眼,但龙傲天这次却没移开目光。

  

  他缓步走近,微笑着让刘波教他几招。

  

  从那时开始,龙傲天就在心里偷偷给自己冠上了刘姓。

  

  

  

  胡思乱想到这,龙傲天忽的想起刚才那守卫的话。

  

  说是入赘,其实也没什么错处。

  

  摇了摇头,龙傲天失笑一声,但很快又重新皱起了眉头。他驱车进了城内,开始找红宾客栈。

  

  

  

  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龙傲天虽然失去了刘波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同时也一直在调查刘波父母的死因。

  

  只是后来龙傲天因为被罢了官职而导致许多线索中断了,他便只能尽自己所能先去找刘波。

  

  直到前几天,他路过曾经的刘宅,进去看了一眼,才意外得知了事情真相。

  

  

  

  因为一时横死了太多人的原因,没人愿意接手这宅子,五年下来院内已是荒草丛生。进了屋子,墙上也生了青苔和藤蔓。

  

  龙傲天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一片杂乱的房间,又看到曾经架着银枪的地方,架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然而这一看却看出来了个问题。

  

  不知是什么缘故,在架子下面有一块不生青苔、未见杂色的白墙,很是扎眼。

  

  龙傲天走过去,伸手缓缓抚过那一小块,然后往里一按一松,啪嗒一声,红色的长穗绑着一个小黑块从墙里掉了下来。

  

  龙傲天赶紧蹲下,收起了红缨,捡起小黑块,发现小黑块原来是个手指粗细的木质圆筒。

  

  圆筒不知用了什么木材,或是用什么药水泡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香。

  

  他旋开筒盖,从里面取出来了一封信。

  

  

  那是刘文枪的遗书。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无妄之灾,是君王无情又多疑。

  

  刘文枪战功显赫,在军队之中很有威望,敌人闻风丧胆,在百姓之中也颇有盛名。皇帝却因此疑心刘文枪功高盖主,便意图在边境稳定之时对他下手。

  

  

  皇帝头一次动手时,动用的小卒之中有一人受过刘文枪的恩惠,就给他通了风报了信。刘文枪悲愤之余干脆选择了假死,离开朝廷。

  

  却没成想,假死很快就被发现了。皇帝先是借机抹了他的位置,然后又暗地里查询他的踪迹,终于,在五年前查到了刘宅。

  

  本来,皇帝说的是只要刘文枪自戕,他就放刘波一条生路。

  

  刘文枪思虑再三,最终和妻子一同喝下了毒药,并留了份遗书给刘波,让他远离朝堂,自寻个自由的去处,反正他这一身功夫到哪儿都不至于受了欺负。

  

  刘文枪把遗书放到了专门放红缨的暗格里,待刘波收拾遗物时便能发现。

  

  然而不知为何,皇帝却出尔反尔、赶尽杀绝,在刘文枪自杀之后,竟派人夜闯刘宅企图再杀了刘波。

  

  只是过犹不及,叫刘波察觉了不对,还硬生生杀了出来,又生波澜。

  

  

  

  等龙傲天从遗书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找到刘波,告诉他真相。

  

  这事等不得,龙傲天自觉毫无抓手,干脆直接请了镖师去偷偷调查刘波比较交好的几个友人,没成想,还真让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发现刘波的某位友人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并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放出一只信鸽。

  

  很有可能这人便是刘波留在老家的眼线。

  

  

  然而就当龙傲天考虑该怎么问刘波在哪儿的时候,他却发现那友人似乎跟官家扯上了关系。

  

  

  等官差一走,龙傲天便用从刘波手里学来的功夫,悄悄的登门入室,直接把那友人堵在了书房里。

  

  然而却并不像龙傲天所想那般,是友人经不住诱惑,助纣为虐。那人身形瘦削,形容憔悴,一脸的愁苦相。

  

  但在见到他之后又陡然燃起些希望来,羞愧又急切的向他说明了情况。

  

  

  

  这次并不是皇帝要下手的,而是他手下的大太监,想要先斩后奏,给皇帝一个惊喜。

  

  他们刚刚查到了刘波的这个友人,便遣了自己的干儿子急吼吼的过来,威逼利诱的让他帮忙引刘波出来。

  

  友人无法,妻子父母身家性命皆系于此,只能写了信去,只是多余又给了五张银票,五百两,希望刘波能察觉些许不对。若能跑掉,这五百两也足够他好好歇息很久了。

  

  但现在龙傲天一来,事情便又有了转机。

  

  友人请求他把刘波带走,无论带去哪里,浪迹天涯,惟愿他逍遥自在,而不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毕竟,对面的是一国之君,再恨又能怎样呢?

  

  

  龙傲天没应声,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别急躁。龙傲天深呼吸。他要先找到一杆枪。

  

  一杆好枪。

  

  

  

  

  龙傲天进城门时,刘波正准备下楼去吃饭。

  

  他朝走廊最东头望了一眼,最东头的房间房门紧闭。

  

  

  今天中午的时候天字五号房来了两位客人,似乎是官家的人。

  

  他们还带了一个小包袱,大小刚好装一本书。

  

  太招摇了。

  

  

  刘波又想起了那多出来的五张银票,想到叶掌柜翘起的假胡子,突然那个雪夜上门的贼人白净的脸从他的心里一闪而过。

  

  这不正常。刘波眼瞳一颤。除非,不是男人,或者不完全是。

  

  思及此,刘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但他脚步未停,仍旧步履平稳的往楼下走着。

  

  他刚下到,突然吱的一声轻响,二楼有扇房门开了。

  

  随后就是钲的一声,剑出鞘。

  

  

  刘波迅速侧身靠在了楼梯栏杆上,一截雪白的剑尖从他面前突出,然后便是平着的一挥,刘波双手把住栏杆向后一仰,剑刃擦着鼻尖划过。

  

  就这一瞬,刘波看清了动手之人的脸。

  

  见一击不中,叶掌柜又反手劈向刘波的胸膛,刘波手一松,腰搭在栏杆上向下一出溜,叶掌柜的剑就砍到了栏杆上。

  

  刘波无心恋战,他拳脚功夫一般,双拳难敌刀剑,叶掌柜还欲再来打过,刘波却瞅准了他起势的空挡,侧身从楼梯上翻了下去。

  

  叶掌柜见他跳进了大堂,不满的啧了一大声,声线不在故作低沉,自然地流露出来一股子怪异的阴柔劲儿。

  

  “你早有防备。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波本不想搭理他,他回身朝南,欲要夺门而出,却发现小二正站在大门帘子前头,一张脸还是笑嘻嘻的,手上却多了两把大斧子。

  

  再往东西两侧看,西边叶掌柜正不疾不徐的下楼梯,东边叶小雪也是一把长剑握在手里,面无表情的对着刘波。

  

  刘波几步走到一楼通铺间门口,想从里面的窗户逃出去,却发觉一楼的房间门都已经叫他们在里边钉死了。

  

  

  没武器,要栽。刘波心想,面色有些发白。

  

  

  “说说吧。”叶掌柜下到一楼,天字五号房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别从后厨门和西边的小门里出来,一人拿着弯刀,一人拿着砍刀,五个人围成个半圆,把刘波堵在了通铺间门口。

  

  “多说两句,你还能多活一会儿。”

  

  “多说两句?”

  

  刘波突然笑了笑,缓缓地靠到了被封住的房门上,他双手自然下垂,掌心向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房门,听声音是木质的。

  

  “行啊,”刘波手掌悄悄按住门板,有些吊儿郎当的对叶掌柜道,“那不如我告诉你们秘籍在哪儿吧?”

  

  五人闻言都有些惊愕,叶掌柜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在哪儿?!”

  

  刘波抬起左手指了指脑袋,然后右手猛地拍向身后的门板,门板应声裂开,刘波把手插进裂缝里,猛地用力一掰,硬生生拆下一块门板来。

  

  

  开门不行,我拆门总行了吧?

  

  

  刘波一门板挥向叶掌柜,大笑道:“在我脑子里!”

  

  叶掌柜匆忙闪避,却还是被突出的木茬划伤了侧脸。

  

  他怒目圆睁,抬手摸了摸脸,然后尖声叫到:“够了!杀了他!”

  

  其他人应声而上,刘波借着门板各种格挡躲闪,很快他抠下来的这块破木板就摇摇欲碎了。

  

  

  叶小雪瞅准机会,一剑把刘波逼到了小二身边,小二挥舞着双斧就朝着刘波的面门劈来,刘波抬手挡住两道斧刃,却被叶掌柜的剑刺中了腰侧。

  

  刘波忍着痛不退反进,躲过了后腰袭来的砍刀。

  

  小二见状继续使力,木板应声竖着碎成两块。刘波顺势双手一横,两条木板顺着双斧之间的空隙斜着交叉,瞬间绞住了双斧的斧把,刘波猛一抬手,木茬在小二手背留下道道斜刺,然后碎成片片木块。

  

  小二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一松,刘波趁机将双斧打脱手,随后反手摘了一片飞嘣的木块夹在指尖,手腕一甩,木片斜斜插入了叶掌柜的手腕,他惨叫一声,松了剑。

  

  刘波一脚踹开小二,反手拔剑,皮肉拉扯的痛苦让他晃了一下,晃了一下,然后就被弯刀划伤了胸膛。

  

  

  胸口险些被划开的刺痛让刘波瞬间清醒,他转而用剑勉力格挡周旋。

  

  他不太会使剑,但总比赤手空拳来得好。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的伤口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增加,浓郁的血气再次爬进他的鼻腔,客栈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室内却只有不断飞溅的血。

  

  

  刘波咬着牙,一次次的抬剑以刃对刃,没几下剑身也如同之前的门板一样,布满了豁口和裂纹,眼见着就要碎了。

  

  再一次,叶掌柜趁他疲于应付,拿起长凳便打在了刘波的后颈处。

  

  刘波被打的吐出一口鲜血,人摇晃了两下之后,便撑不住的跪倒在地。

  

  他本想用剑尖撑住身子,然而剑尖刚戳到地面,就听见清脆一声,剑应声而断,刘波被诓了一下,颇有些狼狈的跪趴在地上。

  

  他手里的断剑只剩一半,斜斜的抵在地上,没让刘波彻底趴下去。

  

  

  好冷。

  

  刘波突然有些恍惚,门外的寒风似乎吹了进来,他好像感觉到了后颈处长剑的寒锋,马上,就要连着碎发一起,把他的脖颈斩断了。

  

  

  刘波轻轻的垂下眼睛,他很想叹口气,却叹不出来。

  

  他想,他还是太莽撞了。

  

  

  

  然而想象中的剑锋并未落下,寒风夹带着大片的雪花冲进大堂,刘波听见叶小雪厉声问是什么人,然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刘波!”

  

  

  刘波抬头,风雪里飞来一杆枪。

  

  

  刘波大脑一片空白,手上的断剑被抛开,他本能的往前一窜,伸手接了枪,一个侧滚翻然后就借力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这回大多是他自己的。

  

  他挡在龙傲天前面,身上的伤口被寒风一吹针扎似的疼,但他举着枪的手却晃都没晃。

  

  他终于来到了门口,却没准备跑。

  

  他得保护好龙傲天,他得把他护在背后。

  

  

  

  刘波脸上又没了表情,整个人就像一杆枪。

  

  他手上一杆银枪枪头红缨似血,一点雪水从枪头滑落,还未落地,刘波便突进两步,枪尖婉若游龙一般,猛地刺了出去。

  

  

  

  

  事情是怎么结束的,刘波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他只记得他杀了所有人,除了龙傲天。

  

  他醒来时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完毕,就是包扎的看起来不太专业的样子,应该是龙傲天自己动手弄的。

  

  他扯起嘴角想笑,却又突然茫然的落下了。

  

  

  他想起来了,他已经醒来好几次了,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龙傲天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父亲的遗书,和被胁迫了的友人。

  

  

  他们聊了很多,刘波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好几次只有他一个人在不停地絮絮叨叨,讲五年前那个雪夜发生的事情。

  

  龙傲天没有丝毫不耐,如果刘波想说,他就听着,偶尔他还算清醒的时候,龙傲天就会告诉他他知道的那部分真相。

  

  

  

  除了遗书和那个友人所言,龙傲天还在死去的叶掌柜身上发现了皇宫中的令牌,看起来确实像是太监的手令。

  

  随后经过龙傲天的多方打探,他才发现,原来自从假死被发现开始,就是阎王座下难缠的小鬼干的好事。

  

  叶掌柜,其实是叶公公,皇帝手下大太监的干儿子,因为道听途说看中了刘家的秘籍,最后才搞得刘波家破人亡,更是险些丧命他手。

  

  

  

  刘波清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荒唐,然后就是深刻的茫然。

  

  他这就,报了杀父杀母之仇了?

  

  可皇帝那里怎么算?他真的没有参与后来的事吗?

  

  然而多思无益,龙傲天出城后也有留心营州官府的反应,然而却得知那些人被不知谁一把火烧掉了,最后以走水结了案。

  

  那时候,龙傲天就知道,这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龙傲天不知如何宽慰他,只是牢牢的抱住他,哪怕能让他有一点牵挂也好。

  

  

  

  两人远离了营州地界,一路进了中原,等刘波差不多养好了伤,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雪了,路边只有清凌凌的霜。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短短的前半生,似乎就是被冷的、阴沉的、痛的大雪层层铺就的。

  

  刘波从马车上下来,所视之处皆是一马平川,依稀可见几处村庄和东南方向的象州城。

  

  他转头问龙傲天:“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

  

  龙傲天站在他身旁低头看他,语气温柔。

  

  刘波这才发现,小孩竟然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他对上龙傲天的眼睛,突然就不想问他为什么跟着一起了。

  

  刘波转身做到了马车前面,拿起马鞭,朝着龙傲天伸出了手。

  

  “走吧。”

  

  龙傲天突然有些不敢伸手。

  

  “去哪儿?”

  

  双手交握,刘波把龙傲天拉上了马车。

  

  “去雪化了的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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